全文浏览平平无奇热心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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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浏览平平无奇热心市民》精彩片段

“他肯定己经断了气了。”

汤米在心中这样说服自己。

现在是凌晨三点，天黑得吓人，浓厚阴云把月亮和星星遮得严严实实，只从缝隙里投下几道如长蛇般游走的电光——伴随着沉闷的雷响，昭示着暴风雨的即将来临。

那一定会是场很大的雨。

兰顿城很少会下这样大的雨，这些雨水会把下水道里的老鼠都给冲出来，一路丢进那条贯穿兰顿城的漆黑恶臭、遍布垃圾和污染物的母亲河里去。

所以汤米在猜拳输了以后被从矿场边的那个小屋子里赶出来。

——因为他们丢在外面的“那样东西”也会在暴雨中被冲刷掉血迹和碎肉——当然，这不是什么大事，这个矿场自从一年前被掏干净了里面的煤炭后就没什么人会来了，那些血和肉块反而会被大雨冲洗干净，替他们收拾一番残局——但是不行。

“那东西”被打得太散、太碎，留下的残骸太轻，雨会把他冲到别的地方去的。

如果在别的地方被人看见了，也许还会被人顺着痕迹找到这儿来——如果是被警察看见，那倒还好，但若是被那些总想找个危言耸听的大新闻的报社记者们发现了……不，不行。

汤米咬着牙，提着灯的手哆嗦了一下——奥格登先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绝对。

他马上就要以慈善委员会的主席身份进入议会了，之前的矿难好不容易才按下去，要是“那东西”再被人发现……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那些用来收买报社的金班科、那些给上院的老爷们送去的廉价又纯洁的男孩女孩……他们几个的命是绝对比不过这些东西的。

因此，他们必须得把“那东西”给收回来，用麻袋装好，然后赶在暴雨来临前，把“那东西”给丢到鲁尔河里去，好让他们那会在暴雨中涨起水来的包容万物的母亲河将“那东西”推到谁也没办法溯源的远方去——最好是海里，最好是贪婪的鲨鱼的鱼肚里。

只是……汤米在紧张中绊到了个硬邦邦的石头，在铺着碎石煤渣的矿场的路上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恢复重心。

他还是慌张得厉害，于是便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骂自己的鬼运气、骂那些提出要用猜拳来决定人选的家伙……他们明知道他总是赢不了的。

那些家伙，他们把“那东西”从奥格登先生的“红房子”里拎过来，都不需要商量就己经决定好了处理的方法——这种事他们做得比他这个刚来的人熟练和适应，也更加兴奋一些。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些老手就己经把“那东西”的手和脚给打断了，那些刺耳的哀嚎惨叫只让汤米这个新来的“软蛋”感到害怕，熟练于此的老手们则只感到兴奋。

“那东西”太硬，发现自己的痛苦哀嚎会让这些人更高兴后就咬紧了牙关，只肯发出更痛苦、更让人胆战心惊的闷哼。

但这反而让他们更觉得挑战十足、连带兴致也被挑动。

很快，不知道是谁——汤米猜，也许是罗杰——突然发现“那东西”有着个够格进“红房子”里的精巧样貌，哪怕脸上挂着触目惊心的伤痕和血迹也能依稀让人觉得出奇的漂亮。

所以，他们又临时换了种消遣的方法。

“让我们也试试那些上院老爷们的玩法”——有人这么提议。

当然，上院的那些自持优雅高贵的老爷们不会用这么血淋淋又粗鲁的方法……当然，汤米也不知道那些上院老爷们会用什么样的更优雅的“玩法”。

他只知道，“那东西”最后的模样，是他现在都不敢去回想、去看的模样。

人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是那样的呢？

那显然己不是人，而只能是被搅烂的肉、污秽、噩梦……是，“那东西”。

首到最后、他们走的时候，“那东西”都还在喘着气呢！

一道划破云层的闪电过后，又一声雷响起。

汤米的恐惧于是又被这雷与电暂时塞回心底，他想，不必害怕，“那东西”肯定现在己经断了气了。

没人能在变成那幅样子后还继续活着。

就算是圣人，也只能让瘸子下地、瞎子复明，而绝没有可能让那样的一团烂肉复原成人——如果能的话，教会的那些神父在礼拜时讲的就是另一种关于奇迹的故事了。

“那东西”一定己经断了气了。

汤米提着灯，又歪歪扭扭地往前走了一会儿，他出门的时候喝了点酒，现在酒精正在血液里缓慢地烧起来，烧起的火焰跳到了他的眼睛跟前，让他都有些看不清路了。

但另一方面，他又有了更多热烘烘的胆量。

于是，他往前走，在手中煤油灯昏暗的光里循着那股仍旧飘荡在空气里的血腥味，往“那东西”所在的位置靠过去。

快了…快了……应该……就在前面……血腥味越来越浓，还混着一股浓烈的腥臭，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的气味。

啊……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倒是让自个儿高兴了一番、发泄了一番，留下的那些烂摊子就全丢给他来收拾……他该怎么，怎么把“那东西”塞进袋子里？

又该怎么把装着“那东西”的袋子带到河边丢下去？

还有这雷声……该死，这暴雨可千万不要现在就泼下来……又一道闪电撕裂厚重阴云。

汤米突然停下了脚步。

在苍白闪电的照明下、在巨大雷声的轰鸣中，他停了下来，并死死地、死死地，盯住了在他前方十米远处的那一团正蠕动起来的阴影。

——那是什么？

那是……什么…？

那东西、那团被搅碎了的烂肉、那堆污秽、那个噩梦，为什么，为什么正在夜幕这样缓慢地蠕动着？

每一次的起伏蠕动，都仿佛吞吃进藏在阴影中的食粮般地膨大起来，膨大着、膨大着，在他的面前缓慢地立起来。

最后，竟显出一个跪在地面伸出手来摸索西周的人形来。

那个从烂肉中凝聚成型的东西跪在地上，用手在地面摸了几下，抓起了一个圆滚滚的小球，放在应该是眼睛的地方静静地看了看。

然后，汤米便听见一个轻轻的笑声——“坏掉了呀”——他听见那个坐起来的、像人一样的东西这么说。

“好痛…好饿………”那个东西丢开了握在手里的小球，在又一道劈开云层的闪电的照明下，汤米看清了那个小球的模样——是一颗己经坏掉了的眼球。

“真是倒霉透顶……”那东西含糊地喃喃着，并时不时地从嘴里咳出些碎渣，好像刚刚才把碎在喉咙里的骨头渣清理出来似的。

“真惨……光是修复就把魔力都给耗光了……”它歪歪扭扭地从地上爬起来，又努力地把西肢和腰椎都摆回它们该待的地方，不间断地发出一阵阵咔吧声——不会比骨头被打断时的声音更响。

但汤米，他又怎么可能不觉得这些声音远比之前的那些骨头被打碎的声音可怕呢？

他惊恐地、连跑都没有勇气跑地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东西把自己终于修复得像个人，然后站起来，朝着他在的位置走过来。

把那张他在两个多小时前见过的、现在在他眼里己变得比魔鬼的脸更可怕的脸展现在他面前。

“告诉我。”

那个东西，那个有着只混沌的绿眼睛、另一只眼睛则是漆黑的空洞，但面容仍旧苍白而美丽的少年，正微笑着地盯着他。

微微挑起的嘴唇涂抹鲜血般红得刺目晃眼。

“告诉我，”那个曾被搅碎成一堆烂肉的少年柔声问他，“是谁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