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叶初棠沈延川的武侠仙侠小说《侯爷的掌心娇是朵黑心莲叶初棠沈延川》,由网络作家“战西野”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叶恒匆匆而来,腰间缀着质地上好的云雁玉佩,下坠红穗,随行而动。与三年前殷切拘谨的模样比起来,当真像是换了一个人,意气风发,走路带风。叶初棠等他走近,才徐徐起身,客气行礼:“二叔。”这一声直喊得叶恒心中直颤。——眼前这少女,的确是叶初棠!他脚步一顿,瞬息间心头已经闪过诸多想法,脸上神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激动。“真的是你!”他的视线迅速扫视一周,眼眶隐隐泛红。“这、这是璟言吧?还有雲风!三年不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还有这个,这是——”叶初棠牵着小五的手,下颌轻抬:“小五,这是二叔。”小五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往叶初棠身边靠了靠,攥紧了她的手指,似乎有些羞怯。叶初棠摸了摸她的小脸,冲叶恒笑道:“二叔别介意,小五性子内向,有些怕生。”这...
《侯爷的掌心娇是朵黑心莲叶初棠沈延川》精彩片段
叶恒匆匆而来,腰间缀着质地上好的云雁玉佩,下坠红穗,随行而动。
与三年前殷切拘谨的模样比起来,当真像是换了一个人,意气风发,走路带风。
叶初棠等他走近,才徐徐起身,客气行礼:“二叔。”
这一声直喊得叶恒心中直颤。
——眼前这少女,的确是叶初棠!
他脚步一顿,瞬息间心头已经闪过诸多想法,脸上神情从震惊到不可置信再到激动。
“真的是你!”
他的视线迅速扫视一周,眼眶隐隐泛红。
“这、这是璟言吧?还有雲风!三年不见,你们都长这么大了!还有这个,这是——”
叶初棠牵着小五的手,下颌轻抬:“小五,这是二叔。”
小五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眨了眨,往叶初棠身边靠了靠,攥紧了她的手指,似乎有些羞怯。
叶初棠摸了摸她的小脸,冲叶恒笑道:“二叔别介意,小五性子内向,有些怕生。”
这句“怕生”听着着实有些刺耳,但此时的叶恒已经顾不上了。
他似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你们、你们……竟都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他回头喊道:“诗娴!快来!”
门外的叶诗娴其实已经看到了屋内的情形。
从来到这的第一秒,她就忍不住看向了坐在上首的那个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真是叶初棠?
她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弟妹妹,不应当是风尘仆仆,形容憔悴的吗?
可坐在那的女子却是肩背挺直,姿容清绝,全身上下除了如云鬓发上的那一支红玉髓步摇,再无其他配饰,却依旧难掩风华,夺人心神。
她似乎与从前一般无二,却又像是脱胎换骨,透着难掩的温润清丽。
这怎么会是……流落在外三年,本应狼狈不堪的叶初棠呢?
此时,叶初棠也跟着抬眸静静看来。
迎上那双乌黑平静的眼眸,叶诗娴终于回神,迅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又惊又喜,以帕掩唇:“堂姐!”
她迈着小碎步上前,不过几步,眼中已经盈满晶莹泪珠,似是喜极而泣。
“堂姐,这三年你们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半点消息也没传回?我们还当你们也在那场意外中也——”
提起往事,她似乎悲不能抑,潸然泪下。
叶恒心中何尝不想立刻问个清楚,当即跟着道:“是啊!当初大哥被贬梧州,本想着等圣上气消了,肯定会再将大哥调回京城。谁知道你们路上竟是遇到了劫匪……”
他眉头紧紧皱起,沉声叹气:“我们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我亲自带人过去,看到的就是大哥嫂子还有西霆的尸体……”
他看向叶初棠,半是试探半是询问:“当时我们没能寻得你们几个的踪迹,只找到几件带了血的你们的衣物,就以为你们也遭遇了不测。没想到你们竟安然归来!这到底——”
叶初棠轻轻颔首:“我们当时的确遇到了麻烦,爹爹娘亲还有大哥为了保护我们几个拼尽全力,最后趁乱放我们逃过一劫。说来也是运气使然,否则今时今日,我们也不能再见到二叔您了。”
她语气平静淡然,对当初的事情一笔带过,似乎不愿过多回忆过去。
叶恒听得模模糊糊,还是没能搞清楚当初那么危险的情况下,叶初棠他们几个到底是怎么逃过去的。
要知道当时的叶初棠不过是个才十四岁的少女,而叶璟言和叶雲风也刚刚成人腰高,再加上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按理说,在那种情况下是必死无疑啊!
他袖中的手紧了紧:“那你们后来这三年——”
“那时天寒地冻,我带着阿言阿风还有小五无处可去,结果碰巧遇到了一群南下逃荒的流民,我们别无他选,就干脆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南方。辗转三年,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便想方设法筹集了路费,北上归京。”
叶初棠顿了一顿,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
“毕竟家在这里,不是吗?”
话音落下,整个前厅安静了一瞬。
家。
他们要回的家,现在已经成了别人的住所!
叶恒眸色暗了几分,几乎是立刻做出了反应。
“这是自然!”
他扼腕长叹,感慨万分,
“当初你们出事儿以后,京中留下了一大摊子要我处理,包括这宅子也被好几个人看中,私下跟我说想买走,但我哪里舍得?这是大哥在京中的住处,也是他留下的仅剩的念想,怎么能就这样给了别人?”
他垂下眼睛,似乎颇为伤怀。
“所以后来我便带着诗娴明泽他们过来了,一桌一椅,一草一木,好像大哥还没走……现在你们回来了,就更好了!初棠你放心,从今以后,有二叔在,绝不会再让你们吃一点苦头!”
他说着,冲于洪斥道:“怎么还在这站着?还不快去让人把后院西偏房的几个房间收拾出来!再吩咐后厨,晚上为初棠他们办个接风宴!”
于洪连忙道:“是!”
然而他刚刚转身,便听叶初棠笑道:“二叔不必这般客气,我们是回自己家,何须用接风宴?还有房间——更不用麻烦,小五和我同住即可,至于阿言和阿风,他们从前就和阿兄一起住在东偏房,如今回来了,就还住那边吧。”
这话一出,叶恒脸色一僵。
旁边的叶明泽已经按捺不住,扬声否决:“不行!”
叶初棠偏头:“为何不行?”
“因为东偏房那边没你们的房间了啊!”叶明泽理所当然道,“现在就剩下西偏房那边有几间空房,你们就住那边吧!”
叶雲风拧眉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叶明泽耸耸肩:“那边现在是我住,旁边的房间改成了书房和练功房,没地方腾给你们了啊!”
叶雲风简直不敢相信:“你——”
没等他爆发,清冷的女声忽而淡淡传来。
“也就是说,你动了我阿兄的房间?”
叶明泽下意识看向叶初棠,她嗓音分明清清淡淡的,可不知为何,那一句一出口,他脊背莫名窜上一股寒凉,说话也结结巴巴起来。
“……是、是啊!”
叶初棠笑意消散,黑眸清凌凌,泛起丝丝缕缕的冷意,竟如凛冽锋刃,透人心骨。
“看来这叶府已没有我们兄妹容身之地。既无家可归——”
她的音调平静得可怕,一字一句,
“阿言,去定客栈。”
画面定格,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蒙了。
这什么情况?定北侯世子是在、是在喊那个小奶娃?
小五迈着小短腿跑到了沈延川身前,扬起小脸,眼睛晶亮。
沈延川递过去一个织金缀玉精致漂亮的荷包:“给你请的平安符,看喜不喜欢?”
小五眼睛更亮了。
她回头看了叶初棠一眼。
沈延川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这是专门送你的,不用问你阿姐。”
叶初棠:“……”
世子爷当面送礼,难道她还能拒绝?
她唇角微弯:“世子一番心意,小五,还不谢过世子。”
小五捧着小肚子认真鞠躬道谢,然后才双手接过,肉乎乎的小脸上扬起笑容。
她盯着那上面绣工精巧的图案以及红绳上缀着的青白寒玉,简直爱不释手。
——好漂亮呀!可以用来帮阿姐装银子!
叶恒目瞪口呆,说话都结巴了:“世、世子,您、您认得小五?!”
一个不过三四岁的小娃娃,还是个哑巴,怎么会和金尊玉贵的定北侯世子有联系!?
沈延川唇角微弯:“叶二姑娘的幺妹,自然认得。”
四周愈发安静,气氛微妙到了极点。
叶恒满心茫然,这句“叶二姑娘”,喊得不是旁人,正是叶初棠!
这——
沈延川眼帘微抬,深邃黑眸似乎噙着笑意,轻轻颔首。
“叶大夫,别来无恙。”
……
叶初棠知道这世界很小,但不知道竟然这么小。
当初贪图那点儿医药费收治了一个麻烦病人,本以为江陵一别,自此山高水长,再不相见。
没想到这才刚回京就又碰上了。
后悔,非常后悔。
但此时众目睽睽,她也只能配合,屈膝行礼。
“见过世子。”
叶恒左看看,右看看,实在是想不通。
“世子,您和初棠……”
沈延川这才终于看向了他,淡淡一笑:“前段时间我赶路回京,出了点意外,多亏叶大夫出手救治,这才得以顺利回来。只是没想到,她竟是叶府的二小姐。”
这话听得叶恒心头一跳,莫名有些不舒服。
叶初棠在家行二,故而称为二小姐,但现在他才是这宅院的主子,再这么当众喊叶初棠是叶府的二小姐,把他们一家放在了何处!
但就算是给叶恒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众反驳定北侯世子。
何况,相较于这些,他更在意的是——
“您说、您说之前初棠曾经给您看过诊!?”
因为震惊,叶恒的声调都抬高了许多。
其他人也被这云淡风轻的一句话砸得晕头转向,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假的?那叶初棠与定北侯世子竟还有着这样的渊源!?”
“亲口所言还能有假?我也听说定北侯世子在回来的路上受了伤,回来的这段时间推了所有的请帖,专心养伤。没想到——”
“听说他的伤还不轻呢!居然是叶初棠救的!?这怎么可能!?”
叶恒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叶初棠:“初棠,这么重要的事儿,你之前怎么一直没说呀!”
话语急切,竟还隐隐带着责备。
叶初棠顿了顿,“二叔,实不相瞒,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世子的身份。”
叶恒一愣。
沈延川点点头,似是好心地赞同补充道:“当时情况复杂,我并未透露身份,但叶大夫医者仁心,未曾有丝毫嫌弃,尽力救治。我心中十分感激。”
听到这,不少人偷偷看向了高氏。
——刚才她还亲口说叶初棠接触的都是些乡野村夫,谁知道人家还帮定北侯世子看过伤!而且听定北侯世子这话的意思,还觉得自己欠了叶初棠的人情!
这脸打得简直不能更响!
高氏显然也想起了自己刚才说的话,脸色精彩纷呈,心中又是后悔又是懊恼。
这个叶初棠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只是开了一家小医馆吗?谁知道她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叶诗娴暗暗绞紧了帕子。
叶初棠居然早就认识定北侯世子了?而且很明显,他们之间交情不错,否则定北侯世子也不会连那小娃娃都这般和颜悦色,甚至还专门带了礼物……
“原本身体抱恙,不想打扰,但听闻叶大夫他们回来,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过来,送上一份谢礼,以表诚意。”
沈延川说着,下颌轻抬。
连舟立刻上前,呈上谢礼。
叶恒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本以为沈延川来是给他面子,谁知人家竟是冲着叶初棠来的!
他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硬着头皮请沈延川入席。
“世子,请——”
沈延川身份尊贵,自然是坐上位。
众人纷纷起身与他行礼。
从韩尧身前经过的时候,沈延川忽而脚步一顿,微微偏头。
韩尧看那双黑靴停在了自己跟前也是一愣,下意识抬眸,就撞上一双淡漠莫测的眼。
不知为何,这一瞬韩尧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周身汗毛顷刻竖起!
一股难以形容的巨大危险感将他死死笼罩!
但也只是一眼,下一刻,沈延川便收回视线,神色如常地向前走去。
韩尧僵持着弯腰的姿势,直到旁边人推他,他才猛然回神。
后背竟然已经被冷汗打湿。
他、他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位吗?
……
沈延川入席落座,众人才重新坐下。
“今日是叶家家宴,诸位不必拘礼。”他说着,又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刚才似乎听见你们说要请张太医给小五看诊?”
一时间无人应声。
叶初棠能给这位看诊,显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她自己的亲妹到底有没有问题,还用得着请别人来看?
这事儿高氏是一点都不了解啊。
要真是对侄女关怀备至,怎么会连这都不知道,还贸然要请太医,这——
高氏满心憋屈,却争辩不得,简直窝囊!
那份谢礼送到了叶初棠眼前,是个雕花楠木盒,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叶初棠抿了口茶,不动声色看向对面。
——您真就这么喜欢看戏?
沈延川遥遥一敬。
——哪里,戏太精彩,不看可惜。
叶初棠微微一笑。
——那您是真闲啊。
这时,一个丫鬟给高氏上菜的时候忽然“啊”了一声,惊恐地连连后退。
“夫人!您、您这是——”
连舟赶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主子正立在原地,身前不远处躺着几个黑衣人。
“主子,这些人……”
刚才一墙之隔,他已经听到了叶初棠的声音,也知道主子答应帮忙料理这些后事。
他心中不是不惊讶的,毕竟主子是个很不喜欢麻烦的人,若是他不想插手,就算叶初棠看到了今晚发生的所有事,也无法对主子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威胁。
沈延川想起刚才叶初棠抱着小五潇洒离开的背影,眉梢轻扬。
那女子分明从见他的第一面就对他充满了戒备,但到了这种时候,却偏偏又将这么大的把柄交到了他的手上,全然信任的模样。
还挺有意思。
他下颌轻抬,嗓音清淡疏离:“举手之劳,帮她解决了便是。”
连舟身上还带着浓郁的血腥气息,一看便知刚刚经历一场激烈血战,然而他全身上下竟没有沾染半点血迹。
闻言,他当即抱拳:“是!”
……
曹家。
曹成文还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渐渐着急起来,不停往后院看。
可是预想中的几人迟迟没有出现。
曹成文眉头皱起,焦急起来。
按理说这个时辰早就该回来了,可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可是那也不可能啊!
叶初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会是那三人的对手?
曹成文拳头攥紧,一颗心高高悬起,总觉得莫名不安。
困意笼罩,他的眼皮开始打架。
这几天他一直来回奔波折腾,而且始终心神不宁,每天都无法安睡,到了这会儿,身体实在是扛不住了。
又过了会儿,曹成文终于克制不住困意,歪头昏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是被下人们的尖叫声惊醒的。
曹成文没休息好,本就烦躁,此时骤然被吵醒,心情更是恶劣。
“干什么!一大早吵吵嚷嚷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震惊发现,自己房间的门竟然是半敞开的,门外围了一众下人,正神色惊慌地往这边看来。
曹成文视线下移,而后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一具尸体!就躺在他的房间门口处!
曹成文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与此同时一股寒意陡然窜上脊背,令他浑身发凉,如坠冰窟。
哗啦——
窗户被吹开,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僵硬扭头,就看到后院也躺着两个尸体。
脚朝着他这边,头朝外,姿态诡异。
曹成文感觉自己的手上似乎有些发黏,缓缓低头,就看到自己手上血迹已经干涸,脚边还扔着一把沾血的匕首。
任谁看,都是这三人与他爆发冲突,试图逃离的时候,被他刺杀!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少爷杀人啦!”
曹成文瞬间脑海一片空白。
……
叶氏医馆今日重新开门了。
阿风的嫌疑已经被洗清,一切自然照旧。
叶初棠给几个病人看了诊,开了药方,又亲自去药房抓药。
阿言和阿风今天都去书院上课了,医馆里只有她和小五。
小五小小一只,够不着上面的药格,就窝在一旁的椅子上,一手托腮,一手拨弄算盘。
就这么几个人的进项,她不用算盘都能算个清楚。
也是在看诊的时候,叶初棠又听说了曹家今天发生的一件大事。
——曹成文杀人了!
“真的假的?”叶初棠包药的动作一顿,似乎吃了一惊,“曹大少爷好端端的,怎么会杀人?”
“当然是真的!听说还不止杀了一个,而是杀了三个呢!两个跑到了院子里,还有一个连房门都没能逃出,就那么被捅死了!”
提起这事儿,大家都啧啧称奇,又是八卦又是害怕。
“听说被人发现的时候,那刀还在他手里呢!据说那几个人欠了曹大少爷不少赌债,不知道这次的死,是不是和这个有关——”
坊间传言总是能将一件事传成另一件事,所以对这种信誓旦旦仿佛亲眼瞧见的话只信三分。
不过也不难想象曹家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了。
之前曹成武的死已经引起了很大的轰动,现在这一下子死了三个,显然掀起了更大的波澜。
尤其曹家本来就在风口浪尖,这下……
直到那几人拿着药离开了医馆,叶初棠这才回头,隔着帘子朝着院里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这位沈公子,还真是个讲究人啊。
余光里看到小五又在吃蜜饯,叶初棠喊了她一声:“这是第几颗了?”
小五心虚地比了个二。
叶初棠捏捏她的小脸:“糖不能吃太多,剩下的不准吃了。”
小五恋恋不舍地将那颗蜜饯交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盘子里。
叶初棠想起什么,将盘子端起:“对了,药快煎好了。小五你在这看着,我把药送过去。”
……
屋内,沈延川检查了下自己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结痂,再过不久,应该就能彻底好了。
这要是给徐太医看见,必定十分惊奇。
他是个医痴,一辈子都在钻研医道,沈延川甚至能预料到再次相见的时候,徐太医会逮着他不停问叶初棠的事儿了。
……有点头疼。
连舟端着煎好的药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喜色:“主子,叶大夫今天没换药方,她说您的病情已经好的差不多,不用再日日换药方了!只要再卧床将养几天就行!”
沈延川觉得话中的那句“卧床将养”,带着强烈的暗示和针对意味。
“是吗?”
“是啊!而且因为没换药方,今天都没再额外收诊金呢!”
连舟很高兴。
一开始见叶初棠的时候,他还觉得没什么希望,谁知道她真的治好了主子!
沈延川接过那碗药,看着深褐色的汤药,浓烈的苦味几乎冲天。
一百两一天的药钱,今天总算是免费了。
这算是她的答谢礼?
沈延川端起碗,就看到旁边竟然还放了一颗小小的蜜饯。
他面色不变地将那碗药一饮而尽,又拿起那颗蜜饯。
其实他从不吃这东西,再苦的药他都吃过,早已习惯。
不过,既然是对方一片心意,不好拒绝。
沈延川将那颗蜜饯送入嘴里,甜腻的气息瞬间在唇齿间扩散开来。
他剑眉微扬。
——这还差不多。
“这、这……”
那官差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吴旭干脆上前,一把将那几块川乌夺了过来:“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那官差一惊,下意识伸手想要抢回,可刚一动作,又想起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堪堪忍下。
那妇人也懵了:“桐油?什、什么桐油!?”
叶初棠下颌轻抬,叶璟言立刻上前,拉开了一整排药柜格子。
尚未干透的桐油泛着淡淡的油量光泽,空气中充盈着极淡却不容忽视的味道。
叶初棠道:“其实这事儿我早就想做了,只是之前一直比较忙,就没腾出时间来。正巧最近得闲,这才叮嘱了阿言和阿风。不过他们两个平时还要去书院上课,也是好不容易在今天挤出个空闲。”
她似是有些可惜地叹道:“这川乌看着成色还不错,可惜,这下是不能用了。”
不大的庭院内外一片死寂。
这一层桐油彻底干透需要三个时辰,然而那几块川乌上都沾染了痕迹,可见就是刚放进去的!
那妇人心慌起来,她怎么都没想到,叶初棠居然来了个釜底抽薪!
杨真脸色沉肃地盯着那几块川乌,事到如今,谁还看不出是怎么回事儿!
“不对!”那妇人忽然尖声反驳,“这药柜是你们家的,东西肯定也是你们放进去的!”
叶初棠悠悠反问:“哦?你的意思是,我将这药柜全部清空,刷了一层桐油,不等它干透,就又特地将浸泡了酒的川乌放了进去?”
那妇人脸色红白交错,说不出话来。
叶初棠又道:“真有意思,我什么都不放,偏偏只放那个带了毒害了人的?这是生怕不会被人查到?”
接连几个反问,令那夫人哑口无言。
杨真冲着那妇人沉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妇人慌张得眼珠乱转,最后竟是干脆往地上一坐,耍赖大哭起来:“知县大人!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东西也不是我找出来的,跟我没关系啊!”
听见这话,先前翻出川乌的那个官差登时睁大了眼,又气又急:“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话不是摆明了在暗指他有问题吗!
那妇人也不接他的话,兀自大哭抹眼泪,叫嚣自己冤枉。
事已至此,所有人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儿了,定然就是那个官差趁着翻找的时候,将东西放到了药柜格子里,试图趁机污蔑。
而且极有可能是他与那妇人联手为之,不然她不会喊着要过来搜医馆。
杨真眉心紧锁:“你是在这说,还是回衙门说!”
回衙门,就意味着很有可能会被上刑了。
那官差意识到不对,终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都是她!都是她指使我的!她给了我五十两银子,让我把这东西偷偷放在这!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别血口喷人!”那妇人惊跳而起,立刻朝着那人扑了过去,“我撕烂你的嘴!”
可她怎么会是人家的对手,刚在对方脸上抓了一个血道,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二人模样都十分狼狈,到了这时候,谁还顾得上其他,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真的!
叶初棠抬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狗咬狗的戏码,她实在是看倦了。
“刚才你说,若没搜出东西,我让你干什么,你都随我,是吗?”
那妇人动作顿时停住,头发凌乱神色惶然地抬头看来。
叶初棠唇角弯起:“那就说说,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
她与这妇人无冤无仇,想也知道肯定是利益驱使。
她心里大概已经有了答案,但她需要这妇人当众亲口说出来。
听闻她这一问,妇人眼底闪过一抹慌张,连连摇头:“没、没有!没人指使我!”
或许是意识到事情败露,再怎么辩驳都没用了,她竟干脆承认了。
“是我!是我之前在你这看诊,身体不爽利,就想报复你,才想了这个法子!”
啪。
啪。
啪。
叶初棠慢条斯理鼓了鼓掌,神色赞叹:“想不到你一个寻常妇人,竟也懂得药理,知道浸了酒的川乌有毒,更能一口气拿出五十两银子贿赂官差,让他为你办事。当真令人钦佩。”
一番话说得那妇人脸色惨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身后一定有人指使。
她神色变幻,随后竟一咬牙,扭头朝墙撞了过去!
叶初棠似乎早有预料,淡声:“阿风。”
下一刻,便见一道健硕挺拔的身影飞速划过,后发先至,拦在了那妇人的身前!
正是叶雲风!
他胳膊一抬,就拉住了那妇人的手腕,狠狠一拽!
巨大的牵扯力传来,那妇人连挣扎一下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被甩在了地上。
叶雲风冷哼:“话不说清楚就想寻死?想得美!你——”
忽然,他一顿,无语抬头看向叶初棠。
“阿姐,她晕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得。
叶初棠倒也不在意:“人没死就行,总有醒的时候。何况,这不还有一个呢吗?”
她说着,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官差。
知道自己无可辩驳,那官差白着脸疯狂磕头:“求大人饶命!小的只是一时糊涂,求您饶过我这一次吧!”
他的额头都磕出了血,然而杨真脸色依旧冰冷:“此事性质恶劣,你既做错,就该受罚!来人!将他押回去!”
“是!”
眼看那些官差将人押走,叶初棠扬声问道:“知县大人,此事既然已经澄清,那我们医馆可以解封了吧?”
周围安静了一瞬。
谁能想到,门是上午封的,这才半天时间,就又要解封了。
叶初棠一来一回,一天都不到,就把麻烦解决了。
叶氏医馆门外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也都看了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解封都不行了。
杨真只得冲一旁的人抬了抬手,吴旭马上过去,将大门上的封条揭掉了。
叶初棠冲着杨真行了一礼:“多谢知县大人还我叶氏医馆公道。”
杨真心头正烦躁,应付两句,便带人离开,顺便把那晕过去的妇人也拖走了。
原本喧闹的庭院再次恢复了平静。
屋内,旁观了这一切的连舟喃喃:
“……主子,我们刚交了半个月的食宿费,是不是亏大了?”
曹德平手负身后,一声冷哼:“反正这一去,她不死也得脱层皮!”
曹成文先是高兴,随即又有些担忧地问道:“可是那几个人终究没闹出人命,她这最多算是庸医误人,到时候关上几天又放出来了,不还是……”
“蠢货!”曹德平忍不住踹了他一脚,“短短几天,就死了四个!现在要是再搞出动静,知县那边怎么交待!”
做事儿讲究一个度!
知县大人现在愿意睁只眼闭只眼帮他们,一是看在表妹的面子,二是也想尽快结案,把这些事全都压下去。
如果再死人,搞得人心惶惶,保不齐就要有人出来指责是知县无能,连个小小的江陵都治理不好。
“知县大人任期将满,据说这次升迁有望,所以这段时间万万不可出了岔子!”
只要那位高升,他们不也能跟着沾光?
到时候,一个小小的江陵又算什么!
曹成文瞬间眼睛放光:“当真!?”
曹德平捋了捋胡子,脸上显出几分得意:“这是你表姑亲自与我说的,还能有假?不过这消息你万不可对外透露,听见没!”
“儿子又不傻,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曹成文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但随即,他眼前莫名浮现那天在衙门口与叶初棠对峙的场景,不知为何心头总是莫名发慌。
“不过,爹,我看那个叶初棠挺有手段的,咱们还是得多多防范,就算不能把她按死,也绝对不能再给她翻身的机会!”
“出息!”曹德平不屑冷哼,“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能有几分能耐?进衙门这一趟,估计都能把她吓够呛!现如今江陵的各大药铺都不做她的生意了,又搞出了好几个事故,医馆被封,就算她能出来,在江陵也是待不下去了。翻身?做梦!”
他说着,又忍不住指责起曹成文。
“从小到大,你都是这个性子,胆气不足,怯懦有余,前怕狼后怕虎!哪像成武——”
说到这,他声音一顿,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离开。
他离开后,曹成文才缓缓抬头,望向他的眼神怨愤而不甘。
这么多年,他和成武没少被拿出来比较,永远是夸成武的多,好像他处处都不如成武一般!
可现在成武已经死了!爹居然还是——
曹成文缓慢撑着站起身,又忍不住冷笑。
是啊,反正成武已经死了,再也没有人和他争了。
就算爹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不还是得保他?
现在只要耐心等待结果就行。
叶初棠……
想起那天春雨淅沥,那女子手持一把油纸伞,露出的一截细腻凝白的腕子,格外惹眼。
曹成文微微眯起眼,心头有些燥热。
整个江陵,再找不出这般容颜气质的女子,若是——
……
“这么说,你们今天当真不走了?”
台阶前,叶初棠再次问道。
连舟坚定点头:“是。”
主子心意已决,要在这里查个清楚,那他们自然是不能走的。
叶初棠朝着屋内看了一眼。
瞧不见人,只能隐约望见一抹月牙白的锦袍衣角。
看样子他们是真不打算走了。
叶初棠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人。
遇到麻烦不闪不避,非要头铁往前。
行吧。
叶初棠也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轻轻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就等沈公子伤好了,再走不迟。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可能没办法继续帮忙看诊了。”
连舟立刻道:“叶大夫放心,这个我们也清楚,您尽管去忙,我们家主子,自有我来照顾。”
反正按照她的说法,再用一小段时间的药就行了,这些事儿他也都做得来。
叶初棠清浅一笑:“所以,麻烦交一下住宿费和伙食费吧。”
……
“她居然还要额外收我们钱!?”
连舟满脸不可置信,
“这几日我们给她的诊金,都够再买一个院子的了!”
沈延川懒懒躺在木藤椅上,闻言却弯起唇角,仿佛没有丝毫意外:“医馆关门,她请我们离开,就算是和我们清账了。若我们继续住下去,自然是要重新收钱的。”
连舟更震惊了:“她就是这么说的,您怎么知道!?”
还用想吗?这简直一猜一个准。
自从春灯节那天晚上以后,沈延川就觉得,她再做出什么样的事儿来,他都不会觉得奇怪与惊讶了。
“给她便是。”
主子下了令,连舟自然是要遵从的。
倒也不是缺钱,而是……这一笔一笔往外给,哗啦啦流水一样,谁受得了啊!
连舟忍不住吐槽:“也不知什么样的男人,能受得了这样的女人!”
沈延川眉心微动,忽然抬头看来,问道:“去查一下,她是什么时候来江陵的,从前的夫君又是何人。”
想要查清楚她和徐凤池的关系,就必须先搞明白她的身份,以及她的背景。
最快的办法,自然是从她身边人入手。
……
安排好家里的事,叶初棠就随吴旭等人一同前往衙门。
走在路上,叶初棠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对了,之前刘四的案子怎么样了?”
吴旭有些惊讶,这个时候一般人不是应该最关心自己的事儿吗?她怎么反而问起其他人的情况来?
他转念一想,觉得叶初棠可能还是在担心叶雲风被牵扯到里面,便安慰道:“叶大夫别担心,刘四已经认罪,说曹成武就是他杀的,和其他任何人都没关系。”
之前找上叶雲风,纯粹是搞错了。
“哦?”叶初棠似乎有些惊讶,“那天周氏不是当众指证是曹成文指使的吗?”
吴旭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是这样没错,但关键是,她没证据啊!所以审来审去,还是把曹成文放回去了。”
叶初棠微微垂下眼帘。
曹成文为了这一天估计准备了很久,所以每一步都十分谨慎,虽然有周氏的证词,可没有证据,终究还是没办法定曹成文的罪。
而刘四却注定是要死了的。
很快到了衙门口,吴旭低声道:“叶大夫,就是例行询问,您别紧张。”
叶初棠抬头,却看到门后一个女子的身影一闪而过。
华衣贵饰,颇有风韵。
正是如今的知县夫人,曹德平的表妹,柳依依。
谢安白在京城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正经事儿一件不干,吃喝玩乐倒是样样在行。
他混得开,人脉广,消息也灵通。
这话既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不由得让人多想三分。
“你认识?”沈延川挑眉问道。
谢安白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却皱起了眉,摇头:“没。长得这般模样的,我要是见过,肯定会有印象。”
之前第一次见叶初棠的时候是在夜里,天色昏暗,还隔着一段距离,他就没能看个仔细。
当时只觉得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此时再看,才发觉那站在门边扬唇浅笑的模样莫名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但谢安白想了一圈,都没想明白这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估计是看错了吧!”谢安白索性放弃了,“可能以前在京城远远瞥见过也不好说。毕竟京城那么大,很多人再瞧不见第二面也正常。而且,不是说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三年前从北方逃荒来的吗?估计那时候他们就已经不在京城了。”
沈延川凤眸微暗:“是么。”
谢安白比他在京城待得时间长,也对那更为了解,如果连他都这么说,那确实不好查了。
他沉吟片刻,问道:“对了,听说最近京中不怎么太平?”
这话问得委婉。
谢安白哼笑:“岂止!简直闹翻了天!上次的同州河堤贪墨案牵连一大片,不少位置被腾了出来,尤其吏部左侍郎的空缺,好几方人虎视眈眈,争得头破血流!”
要不是想避开这麻烦,他也不会如此干脆地跑出来。
“现在这事儿还没个定论,不过另一件事倒是板上钉钉——徐凤池这次有功,要往上走了。”
谢安白忍不住轻啧,
“再升,可就是正三品的左副都御史了。这般年纪能走到这个位置,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沈延川夹起一枚棋子,盯看棋盘片刻,徐徐落子。
这件事预料之中,他并不惊讶。
“确实。”他轻轻颔首,“没有世家背景,没有外力帮忙,能争得这位置,的确难得。”
谢安白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真是稀罕,你居然也会主动夸人?我记得你和这位不怎么熟啊?怎么现在也开始关心这些事儿了?”
沈延川薄唇微掀,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
“既决定要回去,自该多多了解,做好准备。”
……
曹家父子的案子很快判了,皆是斩首。
另外,柳依依这几年借着杨真的名义在外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沦落贱籍,流放西疆。
是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个颇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几乎不可能活下来。
杨真也受到了牵连,被剥夺官职,收押审查。
总之,一夜之间,曾经梦想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接连几天,江陵的街头巷尾,众人都在热烈讨论着这些话题。
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一辆马车从叶氏医馆门外离开,自西门出了城。
最先注意到这异常的还是杨婶子。
“咦?叶大夫,你们家那位呢?”
杨婶子朝着院子里张望几眼,忍不住问到。
叶初棠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道:“沈公子伤势痊愈,已经走了。”
“啊?就这么走了啊?”杨婶子脸上流露出几分可惜。
虽然那位沈公子身体不太行,但那张脸是真的没得挑,就算只是待在这每天看上一看,也是好的啊!
“本来我还说,再给你们说和说和呢!我看小五好像挺亲近他的?要是叶大夫你实在是不想嫁人,找他做个伴也不是不行嘛!”
杨婶子一脸惆怅:“可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太可惜了!”
叶初棠:“……”
也真是想不到,都这么久了,杨婶子还记挂着这件事呢。
“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我明天就带阿言阿风以及小五离开了。”叶初棠说着,将提前准备好的一些药拿了过来,“这里是我自己偏方熬制的药,要是平时有个头疼脑热,拿去用便是。”
杨婶子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道:“什么?你们也要走!?”
“是。”叶初棠笑了笑,“前几日碰巧联系上了一房远亲。”
杨婶子瞬间明白过来,又是激动又是难过,眼眶不由得红了。
她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却只拍了拍叶初棠的手。
“好!好啊!有人照应,你也不用再这般辛苦了不是?”
她是真的心疼叶初棠,所以现在听说他们要走,虽然不舍,更多的却是为他们高兴。
“那、那你等等!我去给你们拿点吃的用的,你们在路上——”
她刚要起身,被叶初棠劝住:“您不用忙活了,东西阿风他们都已经收拾好了,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今天便是和您告个别。”
叶初棠唇角微弯,眸色真挚:“这几年,多谢您的照拂。”
杨婶子胸口似有什么在涌动,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最后只哽咽着道:“谢什么!该是我谢你才对!这院子还留着,要是在那边过得不高兴,随时带着小五他们回来就是!”
叶初棠弯起眼睛。
“好。”
……
第二日,天边刚刚泛起一抹鱼肚白,叶初棠就起了。
她把半梦半醒的小五从被窝里捞出来,小五睡得迷迷糊糊,伸出两条小胳膊搂住叶初棠的脖颈,在她怀里蹭了蹭。
门外停好了马车,叶璟言站在一旁,叶雲风在前面,负责驾车。
他们带的东西不多,那些藏书前一天就已经在叶初棠的吩咐下全部焚烧干净,只带了一些换洗的衣物和金银细软,轻装简行。
叶初棠抱着小五来到马车前,叶璟言帮忙掀开帘子。
然而叶初棠刚一脚踏上马车,她怀中的小五却忽然动了,小手不由自主地搂紧了叶初棠,紧闭着眼死死埋在叶初棠的怀中。
她小小的身子在幅度极轻地颤抖。
叶初棠眼帘微垂,将她抱得更紧,动作轻柔地拍了拍小奶团。
“小五别怕。”
她轻声道,
“跟阿姐回家。”
四月的天温暖舒适,天高云净。
从北门驾车而出,道路两旁绿树成荫,抽出的新叶随风簌簌作响。
叶初棠放下帘子,又看向怀中的小五,见她总算睡着,心中稍安。
自从当年发生那次意外之后,小五就很是害怕靠近马车,每每待在车上,都会十分紧张。
但她向来懂事,就算心中害怕,也极力克服,争取不让自己拖后腿。
叶初棠抱着她哄了一会儿,她终于悄然睡去,半张小脸埋在叶初棠怀中,一只肉乎乎的小手还无意识地攥着叶初棠的衣服,哪怕是在梦中,也害怕与她分离一般。
叶璟言最后看了一眼逐渐远去的城门,喃喃:“我们就这样走了……”
他曾经以为,他们会永远待在这里,安稳平静地渡过一生。
可没想到,三年时间眨眼而过,他们居然又重新踏上了回京的路。
叶初棠帮小五掖了掖衣领,淡淡笑道:“从这里到京城,大概二十天的路程,以后你若想回,随时回便是。”
叶璟言摇了摇头。
“我只想和阿姐你们在一起。”
他留恋的不是江陵,而是过去三年与阿姐他们共同渡过的时光。
他知道,一旦回京,这份平静必将会被打破。
大约是为了照顾小五,他们这一路上他们的速度并不算快,叶璟言和叶雲风这兄弟俩轮流驾车,走走停停,沿着道路一路北上。
叶初棠偶尔还会欣赏一下路上的风景,顺便拉他们一起看。
毕竟当初他们混在流民之中,南下逃难的时候,可没这份闲心。
就这样,原本只需要二十天的路程,他们足足花了一个月。
五月初,他们终于抵达京城。
“阿姐,到了!”
叶雲风的声音难掩激动。
叶初棠挑开帘子,探头往外看了一眼。
偌大的城池遥遥伫立,厚重巍峨。
与记忆中的模样相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以至于让人怀疑,中间这三年是否真的存在。
小五也睁开了眼睛,跟着往前面看,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当初离开的时候,她尚在襁褓,对京城没有任何印象。
相较于阿姐和两个哥哥,她几乎算是第一次正式见识到京城究竟是何模样。
四哥曾经不止一次跟她提过,说京城的人很多很多,糕点也特别好吃,热闹得不得了!
想到这,小五的肚子“咕噜噜”一声。
她顿时害羞起来,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自己的小肚子。
叶初棠失笑:“饿了?”
小五摇头,又点头,最后一头扑到了她肩上,埋在她颈窝撒娇。
叶初棠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而后冲着叶雲风道:“马上就进城了,阿风,就算你很饿,就不能坚持一下吗?”
一口黑锅砸头顶的叶雲风:“……”
他一脸憋屈地回头看去,刚想为自己申辩两句,又生生忍了下来。
算了!
自家阿姐和幺妹,除了惯着还能如何?
他眼睛一转,来了主意,又嘿嘿一笑:“阿姐,这都赶了一个月的路了,咱们去吃顿好的?”
叶初棠哪儿能猜不出他的心思:“说吧,想吃哪家?”
叶雲风立刻道:“揽月楼!”
揽月楼是京城最顶级的酒楼之一,平日基本都是世家权贵子弟进出,菜品也是一绝。
叶雲风自离开京城,就对这家念念不忘,如今终于回来,他自然是想去好好吃上一顿的。
“阿姐,你就说行不行嘛!”叶雲风厚着脸皮问道。
叶初棠偏头思虑片刻。
“行。那就揽月楼。”
……
走过戒备森严的城门,经过平坦宽阔的朱雀街,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恢弘大气的酒楼之前。
街上人来人往,热烈喧闹。
叶雲风抬头看着那悬挂的金字牌匾,忍不住感慨:“揽月楼果然还是揽月楼!这可比那曹记酒楼要高出不知多少档次!”
也当真只有京城才能有这样规格的酒楼。
门前的小二一早就注意到了这辆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过于简朴的马车。
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基本都是熟客,但这驾车的少年,瞧着却很是眼生。
这明显不是哪家的仆人,可要说是哪家的公子……从这衣服鞋子来看,好像也不是。
像是外地来的普通人。
这么一想,小二的态度就明显冷淡了几分。
他上下打量了叶雲风一圈,又扫了车厢几眼,“客官可有预定?若是没有,那可——”
忽然,他的声音一顿。
一只素手忽而从帘子伸出,玉指纤纤,肤如凝脂。
单这只手,便不难想象其主是何等姿容。
接着,一道娉婷身影从车上走下。
那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身着一袭湘妃色锦裙,乌发简单挽起,只斜斜簪了一只红玉髓步摇。
肤色欺霜赛雪,黛眉如远山,黑眸若星子,周身似乎笼罩一层看不见的气韵,将她与周围隔开,又带着难掩的吸引,让人不由自主将视线凝落在她身上。
她唇角微微弯起,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意,乌黑温润的眼纯澈温和。
“我们没有预定,只在一楼随意找个位置用饭便好。”
声调平静,落落大方。
小二一时看呆,直到听到她这句,才连忙回神:“好、好!客、几位客官里面请!”
叶雲风哼了一声,立刻来到叶初棠身旁,不动声色挡在她身前。
叶初棠回头,叶璟言正抱着小五从马车上下来。
“走吧。”叶初棠唇角一弯,“今天阿姐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
叶初棠一行人刚在一楼落座,就听到楼上传来一阵喧哗。
“哈哈哈!叶兄!听说伯父马上就要升任大理寺少卿了,真是恭喜啊!”
叶初棠心中一动,抬眸看去,就见大约五六个少年正勾肩搭背从楼上下来。
被围在中间的少年大约十六七岁,长相还算斯文,只是身形过于消瘦,锦衣华服穿在身上有些空荡荡,眉眼间几分阴郁浮色,让人看了不太舒服。
闻声,他哼笑一声,脸上得意之色一闪而过,嘴上却道:“还没正式定下来呢,别乱说。”
旁边一个少年立刻道:“怎么没定?听说京中不少人都已经收到宴请的帖子了!对了,听说这次,连定北侯府都请了?”
叶初棠黛眉轻扬。
似是察觉到叶初棠不对劲,小五疑惑地抬头,轻轻拽了拽她的手。
叶初棠迅速回神,不动声色地环视四周。
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异常。
她将小五抱了起来,道:“小五是不是特别喜欢那盏花灯,那阿姐先给你买回来好不好?”
小五惊喜地睁大了眼睛,高兴地拍手,在叶初棠侧脸亲了一口。
她本来还以为阿姐要回去喊三哥四哥过来一起玩儿以后才会给她买呢!
叶初棠托着她的小屁股,收拢胳膊,将她抱得更紧,转身朝着热闹的街道上而去。
她们很快来到了一个卖花灯的摊子。
叶初棠抬了抬下巴,问道:“喜欢哪个,自己挑。”
今天是春灯节,街上卖花灯的很多,各式各样,非常漂亮。
小五眨眨眼,最后却指向了旁边的摊位。
叶初棠随着她的手指看去,眉心轻跳。
——那是一盏小兔子花灯,很是精致,但更关键的是,这盏花灯和她之前梦见的那个一模一样!
在那天的梦里,小五就是拿着这盏花灯在前面跑,而后……
叶初棠刚才就已经观察过,这周围好几个摊子,这个造型的只有这一个。
偏偏小五一选就选中了!
这也就意味着,她梦到的后面那些事,也很快就会发生了!
叶初棠轻声问道:“确定要那个吗?”
小五欢欢喜喜点头,拿出自己的小荷包,掏出一块碎银子。
——用我的钱钱买!送给阿姐!
叶初棠没有阻拦,将那块碎银子递给了老板。
“就要这个了。”
老板高兴地不得了:“小姑娘眼光真好!这可是最漂亮的一盏花灯了!我保证!整个春灯节只此一个!”
叶初棠接过花灯,送给了小五。
小奶团肉乎乎的小脸顿时绽开灿烂的笑容,小胳膊举起花灯,给叶初棠看。
——阿姐喜欢吗?
叶初棠蹭了蹭她的额头。
“喜欢,小五送的我都喜欢。”
几个小孩嬉闹着跑过去。
小五瞧见了,也扭了扭小屁股,叶初棠顺手将她放下,牵住了她的左手。
“人多,小五不要乱跑哦。”
叶初棠一边说,一边带着小五慢悠悠往前走。
小五提着花灯,热闹的街市让她看得眼花缭乱。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忽然想起什么,好奇地回头看向叶初棠。
——三哥四哥呢?不是说要喊他们过来一起的吗?
叶初棠道:“反正时间还早,我们慢慢回去,不晚的。”
小五这才放下心来,又很快被四周的景致吸引了注意力,黑葡萄般的大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灯火。
她却不知,叶初棠刚才已经改了主意:麻烦在前,人越少越好。
要是阿言和阿风也在,她难免分心,未必能全心照顾好每个人的安危,但现在只有小五跟在身边,出现情况,她还是有着足够的把握解决的。
叶初棠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她重生为叶初棠之后,就发现自己偶尔会做一些关于未来的梦。
一开始她没放在心上,但后来她发现,梦里的事情居然全都一一验证了。
从那以后,她就知道,除了重生的秘密,她还多了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秘密。
做梦的次数不多,但都是与她的生死安危相关。
所以每一次做梦,叶初棠都不敢懈怠,谨慎应付。
自从三年前搬来江陵,她已经许久没做过这样的梦,只前几天梦到了一半,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梦里只有几个模糊的画面,叶初棠不断回想,试图让那个梦更加清晰。
周围的人渐渐少了,忽然,小五看到前面的青石板路上不知是谁掉了个东西。
她松开了叶初棠的手,迈开小短腿跑了过去。
叶初棠抬手轻轻摸了一下头上的木簪,温声叮嘱:“跑慢点。”
小五笑着回头,却在下一秒忽然睁大了眼睛!
几乎就在同时!
那股森凉的冷意再次从身后袭来!
叶初棠脚步一顿,在路中站定,似是无意地将小五完全护在自己的范围之内。
随即,她慢慢转身,回头看去。
“等很久了吧,不出来见见?”
话音落下,狭窄的街道两侧无声走出几个人,将路完全封死。
叶初棠迅速打量了对方。
一共三个人,都蒙着面,身材强壮魁梧,凶神恶煞的模样。
“倒是挺敏锐!说吧,你是自己跟我们走,还是我们动手?”
中间的那个男人威胁道。
声音很陌生,叶初棠可以肯定自己之前没见过他们,但很显然,他们就是冲着她来的。
叶初棠微微一笑:“这两种我都不是很想选,没有第三种选择吗?”
中间那男人似是听到什么笑话,出言嘲讽:“不识好歹!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说着,抬了下手,三个人同时朝着她冲来!
这是一条很狭窄的羊肠小道,两边是高高的墙,唯一的通路还被那三人彻底封堵,避无可避!
叶初棠淡声道:“小五,闭眼。”
小五立刻丢下了手里的花灯,乖乖捂住了眼,背过身去。
……
沈延川今日难得出了门。
连舟跟在他身后,还有些担心:“主子,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呢,这夜风又凉,还是早些回去吧?”
沈延川漫不经心地道:“你主子的身体又不是纸糊的,出来散散心也好。另外,听说今天是江陵的春灯节?果然热闹。”
连舟听到这话,想起主子从前清寂的日子,不由心酸,剩下的话便咽了回去,老老实实跟在了后面。
街上人来人往,然而沈延川走在中间,却格外引人注目。
有的人,似乎天生就是被人仰慕的存在,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也能轻而易举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少女子红着脸往这边看。
江陵什么时候有过这样清隽绝色的公子?
沈延川对此似乎毫无所觉。
他在一个摊位前停下脚步,修长如玉的手指轻抬。
“那个花灯,我要了。”
看着那个镂空花灯,连舟十分震惊:“主子,您、您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
沈延川眉梢微挑:“小孩子不是最喜欢这东西吗?”
沈延川收回了视线,神色平静淡然,似乎不以为意,摆明了不打算和谢安白做这笔交易。
他已经在查叶初棠了,想知道什么,自会知晓,何须浪费时间和精力与谢安白打机锋。
看到他这反应,谢安白不干了。
“哎,不是,你真一点儿都不好奇?”他还指望拿这消息从沈延川这换点钱呢!谁知道沈延川根本没这个打算!
谢安白不甘心,身体往前凑了凑:“真的!独家消息!保你买了不会吃亏!看在咱们多年交情的份上,给你个便宜价:一千两!”
沈延川端起茶杯轻啜,一道眼风都没分过去。
谢安白咬咬牙:“那……八百两?”
沈延川没动静。
谢安白深吸口气:“五百两!不能再低了!”
沈延川毫无波澜。
谢安白实在是受不了了:“三百两!成不成你给个话!”
沈延川终于侧眸看了过来:“一百两。要说就说,不说走人。”
“……”谢安白肉疼不已,都怪出门的时候太着急,忘了带盘缠,否则也不用这么低三下四地跟这男人讨价还价!
他伸出手。
沈延川冲连舟使了个眼色,连舟立刻上前,递上一张银票。
谢安白反复检查了两遍,将银票小心收到怀中,这才哼笑一声:“我就说你钟意人家,你还不承认,这要是换成其他女子,你连多看一眼都不会,又怎么还肯花钱打探对方的消息?”
沈延川懒得与他解释:“说。”
谢安白也不废话,“唰”地收了折扇,神神秘秘开口:“我打听过了,这位叶大夫是三年前带着她那几个弟弟妹妹从北方逃荒来的。这个你肯定也已经知道了,但——你知不知道,她的原籍是哪里?”
沈延川眸色微动。
“你知道?”
叶初棠他们来了江陵三年,都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从哪儿来的,谢安白的语气却十分笃定。
谢安白眼中显出几分得意之色。
他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你绝对想不到,她们——来自京城!”
沈延川端着茶杯的手指瞬间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哦?”
……
曹夫人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曹德平的计划。
她那一声喊出来,周围短暂的死寂之后,迅速喧哗起来!
“她说什么?之前死在曹成文院子里的那三个人,竟然和曹家有关系?”
“嘶——听这意思,还是曹德平故意让曹成文找那几个人办事儿的呢!但最后应该是没办好,人反而死在了曹家……”
“我早就怀疑那个案子有问题,果然!那几个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要半夜去曹家?而且三对一,最后活下来的居然是曹成文!这事儿谁看也不正常啊!”
“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刘四最开始不就认罪背锅了吗?”
曹德平听得浑身冒冷汗,从未有过的心慌。
他死死抓着曹夫人,就要强拉着她离开,然而刚走出一步,就被官差拦下。
杨真沉声喝问:“曹德平!她方才所言,可是属实!?”
曹德平回头,心中又气又急又慌,可大庭广众之下,有很多话他根本没法说。
杨真看他的脸色,只当他还想抵赖,猛然拍了一下桌案。
“说!那三个人是不是你们从赌场找的!目的何在!”
曹德平嘴唇发白,颤抖着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冷不丁传来曹成文的冷笑。
“就是我们找的,那赌场与我们曹家关系密切,找几个人办事儿还不是轻而易举?”
曹德平猛地看向他,额头青筋暴起:“畜生!你在说些什么东西!”
曹成文脸上浮现报仇的快意,五官扭曲。
刚才他把他亲手推出去的时候,就该想到这一刻!
曹成文忽然回头看向了杨真,嘴角竟露出一抹古怪的笑。
杨真心脏突突跳了两下,不知为何从心底涌上一股不安。
下一刻,他终于知道这不安来自哪里。
曹成文语气诡异地道:“若没有表姑,赌场的那些人恐怕还不愿意给这个面子。说起来,还要多谢知县大人呢。”
全场死寂。
杨真的脸色瞬间变了。
……
叶初棠唇角弯起,对今天这场大戏非常满意。
从曹成文到曹德平,再到柳依依,都得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众目睽睽,杨真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放弃仕途,公然包庇,再次让这件事不了了之。第二种,大义灭亲,扔掉这挡在身前的拦路石。
在他心里,究竟是喜欢的女人重要,还是——
“来人!”
杨真脸色铁青地暴喝出声,一字字都像是从牙缝中艰难挤出,
“将柳依依带来!”
叶初棠轻轻颔首。
哦,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剩下的戏码她没什么兴趣再看,转身打算离开。
旁边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她随意看了一眼,是周氏来了。
原本以为这个点儿肯定赶不上送刘四了,可到了刑场,周氏才发现,刘四竟还没有行刑!
她怔然地站在原地,听着周围众人渐起的议论声,几乎不敢相信。
随后,她终于搜寻到了叶初棠的身影,四目相对的瞬间,便见那女子冲她清浅一笑。
周氏的眼泪瞬间涌出。
下一刻,那女子转身离开,微风袭来,拂动她的裙摆。
她容颜沉静,黑眸温润,周身都氤氲着一股宁静安和的气质,与这吵嚷凶戾的环境格格不入。
像是一朵随风轻轻摇曳的春日海棠。
叶初棠走出一段路,路经茶楼的时候,似是无意地抬头望去。
身穿月白锦袍的男人临窗而坐,正居高临下地看来。
——热闹可看够了?
沈延川薄唇勾起,轻轻颔首示意。
——很是精彩。
叶初棠无心和他计较,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点儿了,阿风应该已经做好饭了,她得早点儿回去,不然那几个一直等着她,饭都要凉了。
想到这,她不动声色加快了步伐。
沈延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凤眸微眯。
她居然……是来自京城的吗?
那她和徐凤池——
“哎,我说——”谢安白幸灾乐祸地问道,“人姑娘怎么见你就跑啊,你这是第一次这么不被人待见吧?做什么了,得罪了人家?”
柳依依一惊,知道这话有多么严重,连忙道:“妾身绝无此意啊!”
杨真深吸口气,声音里却仍带着未曾压下的怒意:“这江陵知县我已经当了太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一个升迁的机会,只要表现够好,更上一步指日可待!本来我想着尽快将这件事平息,你倒好!生怕闹得不够大!”
柳依依听他这么说,心下也是慌了。
“这、这……妾身真的不知道啊!妾身只想着给她一点教训,谁知道她、她居然这么有手段!”
杨真眉头皱得更紧。
柳依依这句话,摆明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今日未曾出门,却也能知晓外面的情况。
但这也有一部分他纵容的原因,如果不是他平常太过宠爱她,那些人也不会对她言听计从,诸多讨好,从而使得她什么都敢做,胆子越来越大。
杨真心里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她插手曹家和叶家的恩怨!
“你以为,能在江陵独自撑起一家医馆的女子,能是什么简单人物?”杨真想起白天见到那女子的情形,不由哼了一声,“曹德平想整她?实在是太高看了自己!”
这话说得柳依依不愿听了。
曹德平是她表哥,待她极为照拂,二人感情很好,几乎和亲兄妹无异。
自从她来到知县府中,为了不让旁人背地里说她借知县的权为自己家人牟利,表哥主动减少了和她的联系。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请她帮忙,所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结果到头来,人没被整下去,她反而还挨了一顿数落。
再听杨真话中不加掩饰的对表哥的鄙夷与轻视,她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加强烈。
杨真一直都很看不起曹德平这种满身铜臭味的商人,生怕与他们来往过多,于自己名声有损,现在不过是请他帮个忙,他就这样嫌弃。
说白了,他从未将她一家放在眼里罢了。
而且听他那话,竟好像觉得叶初棠很是厉害一般。
柳依依袖中的手不自觉攥紧。
那个叶初棠,她今天远远看到了一眼,虽然隔着一段距离,却足以让她看清那张清丽的脸。
虽然杨真一直很宠爱她,可她早已经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且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傍身,熬了这么多年,始终没能等到杨真将她扶正。
她心里不是没有担忧的。
杨真极少夸人,如今他提起叶初棠,却是这样高看,怎么能不让柳依依心生不快?
“那大人的意思,这件事就这样算了?”柳依依心有不甘,“您可别忘了,之前就是她撺掇周氏当众诬告成文的!要不是她故意捣乱,哪儿有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杨真嗤道:“那周氏的话也并非全都是空穴来风,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的许多说辞,其实都和曹成文对的上——”
“可是没有证据,她说的那些都是一面之词,怎么能信!”
柳依依侧过身去,抽出帕子按了按眼角,声音里带着哭腔:“看来您是宁可信旁人,也不信妾身了!”
她如今虽然已不是少女模样,但养尊处优,别有风情,加上有点小心思小手段,这些年来一直深受杨真宠爱。
每次她想要什么,只要服个软撒个娇,杨真都会随她。
但这一次出乎预料的,杨真的态度也非常强硬。
他冷声道:“反正这件事到此为止!那两个人我会处理,你就老老实实在府上待着。另外,曹德平那边,你也不许再有任何往来!”
柳依依睁大了一双美眸:“什么?”
杨真像是没看到她泛红的眼:“你好好反省!”
说完,他转身拂袖而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柳依依才回过神来:这是第一次,他看到她哭却无动于衷。
临走前他眼底的那一抹厌恶,更像是尖刀刺痛了她的心。
柳依依双腿发软,无力瘫坐在了椅子之上,精神恍惚。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最是宠爱她,就算这次她犯了个小错,她也已经低头了啊!他怎么还这么大反应!
……
叶氏医馆重新开门了,但过来求诊的人却少了许多。
门可罗雀。
杨婶子来串门,瞧见冷清的医馆,心里很不是滋味。
“叶大夫,你别担心,肯定是因为最近医馆闹了几次麻烦,大家伙心里有顾虑,才不敢过来。等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你医术那么好,大家伙肯定还会过来找你看病的!”
叶初棠唇角微弯:“那就借您吉言了。”
其实这话只是安慰罢了,虽然医馆的嫌疑已经洗清,但那些药铺依然不肯将药材卖给她,而且经历了这些事情,谁还看不出来叶氏医馆被针对了?
曹家,不是谁都能得罪的起的。
如果没办法将脏水泼到他们头上,那么断了他们的财路,让他们无法继续在江陵生活下去,也一样可以将他们逼走。
杨婶子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不过,叶大夫,都说这胳膊拧不过大腿,要不、要不你还是主动跟曹家低个头吧!”
她叹了口气:“小芸也去过衙门了,但那又怎么样?她一个人的说辞,谁能信?听说刘四已经认罪,三天后就要斩首示众了。”
叶初棠停下了手里的笔。
刘四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个结局,毕竟那河虾肉的确是他偷偷放到曹成武的夜宵里的。
至于真正的幕后真凶,却依旧逍遥法外。
周氏豁出去去衙门状告曹成文,也依旧改变不了什么。
“她今天上午来把孩子接走了,你是没瞧见她那样子,整个人瘦了好几圈,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我问了半天,她只哭着跟我说刘四已经被判了,孩子以后没爹了,不能再没娘——”
杨婶子摇头:“唉,那孩子命苦啊!还那么小,要真成了孤儿可怎么办?”
叶初棠听到这,忽有所觉,抬头就看到小五正站在门口。
杨婶子连忙收住话头,神色尴尬。
——她怎么忘了,眼前的叶家兄妹几人,就是早早没了爹娘!
她这话不是相当于揭人家伤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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