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久等了,机长大人》,由网络作家“巫山”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机长:你是我的今天,以及所有的明天。顾曾:冲上云霄,无论多高多远,我都是你着陆的机场,延误时,我会成为你的管制员。初次相见,在催眠室,她昏睡着,他清醒着。三年后,在长虹机场PEK控制塔的语音通话里,认出彼此的声音。禁欲系高冷机长,被誉为亚特兰大空军部的奇迹,战机十三甲,战无不胜。再见她时,他放下所有荣光,在刚刚好的时刻,成为温柔如水的人。他成了她的,就只会是她的。
《久等了,机长大人》精彩片段
“你相信冥冥中有注定的缘分么?”
“我相信。”
“哦?”四面都是白布,有柔缓的钢琴协奏曲在溢出,绕过窗台的一缕阳光,折射到躺椅上的人的脸庞,白皙而娟丽。
催眠师看得有些出神,身后有人轻咳了声,他转头看过去,不禁笑起来:“真是有趣,我催眠过很多人,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倔的女孩子,怎么套话都套不出来,她让我纵身于专业学术无以施展。”真是让人挺无奈的。
心理研究环境中当催眠师都束手无策时,或许只有同病相怜的人才能够解开病人的心结,让其放低戒备。
身后的人缓慢走进来,他拿着玻璃水杯,十指扣在上面,指甲修剪得整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洁癖,稍微细想一些,也只能当他是学医之人。但其实,只是一个常年握着“方向盘”的人。
“为什么会相信冥冥中注定这回事?”
女孩的眼睫轻颤了下,手指也颤抖起来,似乎有巨大的悲伤在梦境中缠绕着她的灵魂,不可自抑。
“如果我以前做得不够好,就是注定的,不管怎么努力,都不会得到他的爱。”她的身子弓起来,小腿弯曲,膝盖顶着肚子,白皙的皮肤蹭出来大片的红印,她几乎要哭出来。陆照赶紧安抚她,用手背贴住她的小腿腿腹轻拍。然后抬头看向来人,压着声音示意他:“和你当初的症状很相似。”
悲伤症。让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的病症。
陆照接着说:“精神状态特别差……她看上去像是大学生,这个年纪能经历过什么?哪里懂得什么是感情,何必这样……”他止住了话,没有再说下去,因为面前这个从小一起长到大的好友,也曾在年少时期这般义无反顾过。这次回国,名义上是探亲,实际上……谁知道呢。
症状好了,心却没有好。
“只能是他吗?”男人俯下身,手抚上女孩的额头,声音低浅似乎带着惋惜的口吻。
女孩终于稍稍平复了些,眼泪却止不住:“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她想要伸手抓住一些东西,靠得最近的也只有男人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攥住,冰凉的指腹如藤蔓缠上来。
不会这么简单,应该经历过什么,他告诉自己。
女孩喃喃:“他不爱我,十年相守他仍旧不爱我,不是百花不是月,也不是凉风和雪,他只是不爱我……”
那句话的下半截是:若无闲事心头挂,便是人间好时节。
她喜欢的那个“他”,应该是用浪漫而果断的方式拒绝了她,不算很残酷,比起一些不提起、不当真的方式,真的不算太残酷。
很长的时间,他反手摩挲着那柔软指腹,抬头看窗外深丛蒲苇,眉眼深深地透进悲伤。不知过去多久,他抿着嘴角,微微翘起的弧度被拉长:“当时只道是寻常,你日后回想起今日种种,越是无法自拔,越是能清醒淡然。”
他转身走出去,陆照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手腕上被那女孩子细长指甲抠出来的血痕,那么触目惊心。
他追上去:“阿岑……”
“陆照,我得过这个病,没有人能比我更加感同身受,我知道她在被催眠时说着这样的话,那个‘他’对她的意义有多深刻,正如你所知道和看到的那样,我以前有多狼狈。所以,不要问,但请你务必治好这个女孩。”
陆照欲言又止:“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治得好病,那心呢?你在亚特兰大这么多年,你……”
长长的走道,尽头是一盏白光,照得男人面目分明,棱角温柔。他忽然看向手腕的伤口,又想起刚刚那个女孩的脸,微笑起来:“我会回来的。”
PEK控制塔的最高层,双面绣色的卷帘门被掀开,可以看到里面的环境,高光,一排排的仪器,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不和谐的“叮叮”声,有人在里面走,擦着身子一碰而过,还是静悄悄的。
顾曾调好了麦,观察着仪表盘上的数据,在心中默数着“一、二、三……”三下过后,耳麦里传来声音:“PEK控制塔,这里是长虹航空510航班,现在接近普通点,高度30000英尺,启动发射。”
手指不自觉地僵住,她哑了片刻,旁边的同事紧张地看向她,低声问着:“怎么了?510出事了?”
她慌乱地垂下眼睫,遮掩自己的尴尬,声音却哑了:“好,这里是控制塔。”手指播到显示屏,她尽量使自己找回理智,“长虹航空510,从雷达见到你,可以决定降落,请用07左跑道。”
“OK,做下降前检查。”控制舱的人显然察觉到刚刚短暂性的停顿,习惯性地蹙了蹙眉,片刻后加了句,“Calmdown,死神在脚下。”
这是他在战机军部多年,最常说的一句话。以前有侦察兵外出探寻边境战况,坐在驾驶舱中时常冒冷汗,连控制盘也握不稳,更不用说躲避敌人的攻击了。每到这种时候,他便会替他们擦干净双手,告诉他们死神在脚下。
既是鼓励,又是提醒。侦察兵看他神色严肃,纵然是心底害怕到了极点,也会因为不能忤逆上将军令而视死如归,纵然身卒战前,也是一种荣誉。
等到飞机在跑道降稳,机舱内众人才缓了一口气,彻底松懈下来。每次在降落之前,都是他们最紧张的时刻,飞行一趟承载的不仅是旅途困乏,更是机上所有乘客的安全。应变天气情况已是习惯,临阵降落紧张也是习惯。更何况刚刚在他们上空,还有一大片乌云。
“下班了一起喝一杯?”苏晋安抿着唇瞥向主驾驶座的人,白色衬衣上的四条杠寓意着机长正位。不需要基础考核,能一进长虹就稳坐国际航班一把手的,这位新晋的机长倒是第一人。
他不急不缓地仰头喝了一大口冰水,“刚刚那一大片的乌云可把我吓得不轻……”
飞机从下降到安全落地,整个过程中都没有太大的起伏。他由衷地佩服:“阿岑你技术真是好,不愧是开战机出身的。”
“你这么说是不是心里不服气啊?晋安你这臭小子,阿岑开飞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凉快呢。”陆堇做好了此次飞行的记录,半个身子撑在前座上,神色有些疲惫,眼睛一周都是乌青,“阿岑虽然还不习惯抓我们民航机的方向盘,这技术倒是不用质疑的。”
世界一流自驾航机的领头人自是不用说,这些年一直都是接受着专业的空军训练,就其本身而言,已是极为严格谨慎的。若论技术,恐怕国内也没有一人能比他还说得上话。
岑今日——名字响当当的战机一把手,谁能想在那样高的位置却突然隐退了,回国做了一名普通的民航机师,其中的隐情旁人不必多说。
苏晋安哭笑不得,猛拍陆堇的头:“我可不是这意思,纯粹是仰慕。”
岑今日脱下军帽,整理了下头发,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控制塔的方向,声音有些低:“晚上可以喝一杯,不过,我要先把东西送回家。”
众人皆是领悟,笑而不语。
下了机,陆堇跟着打趣:“这次是什么品种?”
“鉴湖之美,蕙兰。”
“名品啊……我说你家阳台放着那么多名品,也不怕小偷光顾?”
岑今日唇角抿着,不知道是笑还是不笑,挥了挥手,不与他计较。
“哎,我说真的,你看你养的那些小植物,哪一个不是名贵品种?虽然我也不太认识。”陆堇挠挠头,死皮赖脸地跟在他后头。
“你不认识就知道都名贵?养植物是要看缘分的。”
“缘分?你逗我呢?”
“这次去亚特兰大,机缘巧合见着一个老华侨,就顺势聊了几句,最后他硬是要把鉴湖之美送给我,说是国外的环境不适合它生长,回归家乡才最好。所以,盛情难却。”
上了摆渡车,陆堇还跟着,一脸痞笑:“你都跟人家聊什么?几句话就把名品都骗来了,是因为长得好看?”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我也长得不错呀。”
岑今日没说话,视线往下压。陆堇跟着他的目光朝周围看了眼,见身边的乘务员偷偷掩着嘴笑,尴尬地咳了两声,转移话题。
“刚才降落前,为什么迟疑了?”
开民航机的观察力都很好,岑今日不置可否。想起控制塔上那个声音,柔柔的,不急不缓,带着一丝颤音。低下头,没有说话,这个话题算是过了。
陆堇瘪了瘪嘴,想起正事:“我哥念叨你很久了,今晚你去见见他吧。”他嘻嘻哈哈地试探着,“现在身体好多了吧?这次回来还回去吗?”
“陆照让你来问的?”
“没,真没。”
岑今日还在想刚刚那个声音,有点熟悉。从摆渡车下来看到人山人海的航站楼,他脚步突然停住了。
陆堇在旁边解释:“阿岑,你别生气,我也是关心你来着。”
岑今日斜眼看他:“还是先管好你自己,日夜颠倒,叫你哥知道了,大概要先念叨你。”
“求你了,哥,我亲哥哟,你可千万别告诉他,你知道他可挂着国际催眠师的名号呢,求你别把我往他那送了,好好一个青年是不是……”
陆堇自小混惯了,头上又有着大院的哥们罩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只唯独怕他亲哥陆照。二则,多多少少还有些怕岑今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威严,他规规矩矩地认他当亲哥。他觉得岑今日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都很对,所有的决定都是权衡之下最好的决定,只唯独一样是错的,错到了极致——亚特兰大的十年等待,几乎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人走远了,他还扯着嗓子嚷嚷:“你这么多年没回来,这次回来真别走了吧!”
顾曾在候车大厅里等好友素晴雅,无线频道里正热闹着,她戴着耳麦有些不舒服,正要拿下来却听见好友的声音。
“你们在说新来的机长?刚刚的510航班机长?”她停顿住,假装松了松接线,呼吸却有些凌乱了……频道里又吵起来,争先抢后地说起这个人。
“唔……新来的机长,真的是别有风味。”长虹的女人都喜欢用别扭拗口的语言来表达喜好,也不知接受的是不是地道的中式教育。用“别有风味”一词来形容男人,到底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听说很厉害,不过长得确实秀色可餐。刚刚整个机舱的空姐都等在下机通道那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真是美人一枚。”
“对对对,我听那边的人说,大老板第一次看见他,也是用招呼美人的礼节款待他。”
今此美人之薄皮,不异华瓶。美人这张皮相,和花瓶有什么两样?还不可收藏,不可把玩。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美人是脓血,应当远离。
“怎么样,有没有心动?”烫着波西米亚大卷发的漂亮女人踩着又细又高的高跟鞋,走在机场人来人往的大厅内,引来了一批眼球。女人媚眼如丝,却是对众人置若罔闻。素晴雅身上的这股味道,倒是走到哪里,都不会减上一分一毫。
顾曾低声笑了笑,又是温吞地开口:“谁?”
“长虹新来的机长啊,你没听刚刚那些人说啊,多么帅,技术多么好……照我这千帆过尽的眼光来看,岑今日确实算得上是有风度,又优雅,英俊多金的长虹第一人。”
“比你的乡绅博士,又如何?”
“顾小白,你真是冥顽不灵!看不出来姐这是为了给你烘托岑机长的帅气,干吗扯上我家博士!”
顾曾吐了吐舌头,笑着挽上她的手臂:“你呀,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是呀是呀,我懂你,你心里不就只有那个人嘛。”晴雅哼了一声,挑着媚眼从手袋里拿出礼物递给她,正色道,“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毕竟已经这些年了。而且,他已经有太太了……”
顾曾拔下耳麦,没有再说话。想到的是510航班那个声音,恐怕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
接受治疗的最初,她每次都很抗拒催眠疗法,也记得有一次醒来后,指甲细缝里的血。她慌乱地看向催眠师,无奈后者摊手一笑,示意并不是他。后来过去很久,她才慢慢地记起那个声音,很低温的感觉,却令人安心。那是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越是无法自拔,越能清醒淡然。想得久了,执念得深了,而后习惯了,便也寻常了,慢慢地也就放下了。
素晴雅还在听无线频道里的讨论,慢悠悠地放出了大料:“听说岑机长以后留在长虹不会再回亚特兰大了,真是来日方长呀……”
顾曾接收到她眼神的暗示,一笑置之。从一起毕业到在长虹共事,她已经被这位好友经由各种手段推销过无数次,奈何不知是她过于慢热,实在表现得兴致缺缺以至于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还是那些人过于慰藉寂寞上不了心,所以才不能打动她。其实她并非是陷在过去执迷不悟的人。
她和晴雅正要走出大厅,人群却忽然骚乱起来。回头看不远处的安全通道,有人被保安护着走出来。因为被人群簇拥着,她没看清来人的模样,只微微能瞧见攒动于人头间的一抹青绿色,看样子应该是很名贵的兰花啊。
“今天有明星接机活动?”她下意识地问。
素晴雅捧腹大笑:“你傻不傻?哪个明星出来会不通知地勤部的?再说了,一个广告牌都没有,会是明星?”
“嗯?”
“啧啧,我现在能够理解,为什么大老板第一次接见岑今日,要用美人的礼节对待他了。只有美人才能引起这样的轰动啊……长虹的机师质素是有多差,一个岑今日就能让整个机厅的保安出动。顾小白,你身为地勤一员,维持秩序实在是责无旁贷。”
“嗯,任重而道远。”她有些想笑,又回头看了眼那人群中的身影,依旧被各色物什挡着,依旧想见未遂。怎么办,有点想看看这个传说中的美人。
地勤部的阿苏有事休假,托她帮忙,顾曾掰着指头数了数,已经连续加班了五天,她累得瘫倒在床上。
一闭眼,全是长虹510航班的那个声音。“Calmdown,死神在脚下。”有些卷舌的话音,在属于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见的频道里,撞破了她所有的尴尬和伪装。见过她曾经最糟糕一面的人,真的会是他吗?岑今日,美人。
她渴得难受,爬起来去厨房倒了一杯冰水,就这样灌下去,凉得她心惊肉跳。想到以前灌酒时,憋着一股子劲天不怕地不怕,什么时候像现在这么憋屈过。
她又缓慢地爬上床,刚翻个身,手机突然响起来。慌慌张张地接过,许慎扯着嗓门大喊:“你到底在做什么亏心事!这么久才接老娘的电话!”是比素晴雅还着急她终身大事的另一位好友。
她把腿贴在床头,缓慢地弓起身体,让膝盖顶住肚子,有些疼,这个动作现在做起来还真是让人为难。她猛地放下来,有些气喘,也很愉快:“许大美女,你这样粗鲁,有人买你的东西吗?”
许慎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顾小白,你今天好像很高兴,是不是……是不是又喝酒了!你一喝酒就莫名兴奋,老娘真是!”
“没有。”她赶紧抢白过来,“许慎,我已经很久不喝酒了,不用担心。”
“这就好,那你为什么高兴?”
“好像找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特别重要的东西?”
“是,特别特别重要的……虽然,我现在还不能肯定。”
许慎也跟着兴奋起来,连着追问了两句无果,便放弃了,转头唠叨起其他事情来,“我最近做了个大单子,有人在我这里买了只三十万的包。”
“有人?”
“是啊,就我之前一直催着你上线的那个黑屋,买我包的人就是黑屋的主人陆照啊。”她之前一直听说过这个黑屋,是许慎和一些城中精英交友的平台。黑屋的主人会开放权限让身边的好友进入,说得简单点就跟QQ群一样,只不过这个平台更具备真实性。
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听到黑屋主人的名字——陆照。是他吗——曾经的催眠师?有这么巧合的事吗?她不确定地追问了一遍:“你说那个人叫陆照?”
“是啊,怎么了?”说到这里,许慎又着急了,“小白,那里面可都是北京城一线的精英,我费尽了唇舌才把你引荐进去的。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今天陆照跟我说机长也回来了!我不是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挂了电话,给我,立刻,马上,速度,上线!”
机长,机长,陆照,那个声音……这世上终于还是会有冥冥注定的结果,让她这么小心翼翼生活的人,体会到这所有的良苦用心。她一直都不愿意上线,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巴黎的那些年,她拿出了平生最深的柔软和爱慕,偏生只赢得他的照顾,他的保护,偏生没有赢得一丝情欲滋味。后来狼狈回国,也只是活得像一只野兽。
还有,悲伤症。
顾曾拿出笔记本,犹豫了片刻,豁然起身,厨房里还有一大杯冰水被她一口饮尽,凉得嗓子都润了,她又走回房间,这才打开来上线。
这个陆照能买许慎三十万的包,想必他们之间的关系也非同寻常。是美人计,还是费尽心思的裙带关系?不管是哪样,她都感激不尽。憋了这么久,真的想知道是不是他。
许慎在线上敲她的头像,直接给了她一个ID,让她进去。她一进去就看见了聊天刷屏,并不是讲话。
陆照:欢迎新妹子,许慎的播音师妹。
Cute:陆照你太偏心,上次我要介绍师妹进来,你为什么不同意?
Sam:陆照那是明眼人,知道你一个学园林设计的,师妹的质素肯定不怎么样。哪里能比得上学播音的,光是瞧许慎的姿色,就知道她力荐的师妹,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许慎:Sam你说老娘姿色不差,老娘受了。不过我这师妹也算新人,你们能收敛一些吗?
陆照:收敛这事适合机长。
提到机长,这里面的几个人都不说话了,委实也是接不上话。这传闻中的机长在圈内极为低调内敛,很少露面。不是身边好友很难清楚他的喜好,若不是陆照私下透露过一些,许慎可能连他的性别,也要好好斟酌一番。她也曾抱怨说,进了黑屋这么长时间,竟然没有听机长说过一句话,做人实在是失败。时间长了才知道,并非她一人失败,连Sam和Cute这种元老级别的都没和他交往过深,心里一下子就平衡了许多。
尴尬时,有低温嗓音从耳麦中传出来:刚下机,有点累,陆照你给我买的新茶,何时送到我家里?
聊天室里瞬间爆炸了。
……
耳麦被丢在桌子上,顾曾抱着腿缩在椅子里,看着屏幕上的聊天刷屏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如果他是陆照的朋友,如果她没有记错他的声音,他一定就是那个人:岑今日。
她以前刚念播音专业时,对声音基本无感,却极为喜欢低沉的男声。或许是因为巴黎那个人,惯会用一口漂亮的法式饶舌发音勾她的魂。每次喝多了酒,嗓音又润又哑,还喜欢对着她念法文情诗。后来时间长了,她对声音的敏感度就特别高。但一直以来,都特别执着于这一系的声音,包括聊天屏那一头略显疲惫的低温音色。除此之外,并无其他。
正在游离太虚,许慎抖了一个窗口给她,威胁她:快说话!
顾曾吓得手一抖,扬了耳麦的声音,轻咳了两声,然后听到好几声深浅不一的笑。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我叫顾曾,我是许慎的师妹,毕业于……目前单身。”是很一本正经的介绍,就像参加任何一个相亲会所该有的基本介绍,她这些年在素晴雅的摧残下练就得手到擒来。基本来说,她已经很了解这种相亲会全套的过程。
却不想众人哄笑。
一向低调堪比机长的暮然也忍不住低咳了两声:“许慎,你这师妹是如假包换的吗?”大家想起许慎初来时的介绍,把身高三围都说了个遍,细数了一番年少情事,直让众人觉得老练,肯定是情场高手。如今一看她这小师妹,顿时就对播音主持的高大上印象,降低了几个层次。
许慎:顾小白我叫你来是认识朋友的,不是相亲!不是相亲!
顾曾轻笑:遵命,太后大人。
又是一阵哄笑,不过因此大家都放开了,线上各人聊起来。
陆照:许慎你淫威太重,看把人家吓的。那么顾师妹为什么又叫顾小白?
许慎:因为她很白。如果顾小白的皮肤换到我脸上,不是我说,陆照你现在肯定倒在我的短裙下。
陆照:我已拜倒。
整个界面乱成一团。许慎和陆照不相上下地对峙着,旁人一边看着,时不时地添油加醋点把火,顾曾撑着头也忍不住笑。她庆幸陆照没有认出她的名字,毕竟已经过去三年了。如果说,还有谁能记得当时狼狈到极致的她。她只希望,不是他。
窗口忽然抖动了下,她以为是许慎,直接开了麦。视线却下垂着,盯着屏幕上已经灰掉的头像。那个只说了一句想要喝新茶的人,此刻却在她的单线频道上,含着一丝沙哑,徐徐轻笑:“你相信冥冥中注定的缘分吗?”
“听说过前世是谁埋了你的故事吗?”
没有等到她的回应,他已经自顾自说起来,“有女子死在沙滩上,第二个走过她的人给她披了衣裳,第三个走过去的人,亲手将她埋了。后来女子转世,还了第二个人一场爱恋,却将终身都给了第三个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和她款款道着爱情故事的人,嗓音怎么可以这么温和,这么蛊惑人呢?
他停顿了下,似乎是喝了口茶,又接道:“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顾曾笑:“我信。”她一直都信,从再次遇见他的这一刻起,彻底相信了。
耳麦那一端也彻底笑起来,声线不是很清楚,好像在找东西,有些碰撞的声音,间断地传过来:“等一下,家里进了一只小家伙。”
深夜里跑进来的小家伙?不会是老鼠吧……顾曾一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紧握住耳麦,依旧还是笑着。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可能是太久没有回来,家具有些潮湿,招了些外来客。”他停顿了下接道,“今天长虹航空控制塔510航班的接线员是你吗?”
“是我,今天我当值。”她开始感激阿苏,如果不是为了替她的班,或许她不能够在这样更早的时刻、更巧合的时机下找到他,找了很久很久的人。
耳麦那边依稀是浅浅的笑声:“喜欢养植物吗?”
植物?她是挺喜欢养的,但可能和植物的缘分不深,往往养不了多久就要面临生死相别的局面,如今家里就只还剩下一盆仙人掌和青竹,瞧着也是命不久矣的样子。不过她爸爸很喜欢养植物,家里也有一些名品。今天在机场看见的那种兰花,家里也有一盆,被爸爸放在正厅的书架上,平时宝贝得紧,连碰都不让碰一下。
岑今日在浇花,夜色温柔,他看向电脑屏幕,忽然间想起很多,也几乎确定,便说道:“今天带回来一盆鉴湖之美,色泽很漂亮,改天可以给你看看。”
“如果不曾遇见你,我可能还是当初那个哭着喊着他不爱我的小丫头。我这几年都很认真,很认真地养身体,总觉得悲伤症那样的病不大适合我,也不想再尝试一回。如果你记得,你懂我的意思的,对吗?”
很特别的感觉。当年在诊疗室外面看到这个名字时,他就由衷地心疼她。很多婴孩从出生到被赋予姓氏和名字,都是注定的。她叫顾曾,顾念的永远都是曾经,就像是命中注定的,若要给你这条路,当真是逃也逃不掉。
不过,所幸顾曾二字,也另有深意。
何顾曾经?
他笑:“养身体和养花一样,需要循序渐进。”他转过身,拉下百叶帘,挡住一地温柔月光。“顾曾,后天我会飞亚特兰大。”
很快那边就下了麦,顾曾磨磨蹭蹭地往洗手间走去,站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除了肤白、脸小,长得稍微讨喜一点,全身上下都无可取之处,这样以后见到他,会不会被嫌弃?不过好像是多虑了,他三年前就已经见过她了。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在她清醒的时刻,听见这样好听得要命的声音,一边相信“美人是脓血”,一边却高兴得和花开了一样。
长虹机场。
“阿岑,你今天不是应该休息吗?来这里做什么?”
“我调了值班表,飞亚特兰大。”
陆堇脸上的笑僵住:“又是因为嫣然?瞿嫣然那女人到底要缠着你多久?你这次去多久?会不会不回来了?”
岑今日合起记录册,见他气得一脸青,不得不将本子推他脸上去:“这次去不会太久,最迟一周就会回来。”
陆堇是生气的,自小都是一个大院出来的,他对瞿嫣然理当亲厚一些,但是那女人实在不知好歹。若非阿岑念旧,对过往一切实在多存了些情分,那么早该在她做出那样过分的事时,就应该狠狠地斩断和她所有的联系。但是谁又知道呢?岑今日从小到大只对一个女人上过心,还长情到了这地步。
“嫣然最近身体不大好,她又一个人在国外生活,我不太放心,过去照顾她几天。”
“你疯了吧!她哪一年不要生个几回病,把你骗过去,充其量不过是寂寞了,找你开涮呢!”陆堇按住递交上去的值班表,脸色阴沉,“不要去了。”
“你昨天又去通宵了吧?陆照说这两天要找你谈谈。”他笑得一丝不苟,陆堇却气得双手直颤。
值班表被岑今日抽出来,交给了工作人员,面上还是温和的样子。他一向都是修养极好的,优雅,面不改色。很多年一直都是这样,让别人看着,永远就只能看到这一面,多一丝都没办法深入。关于瞿嫣然更是已经过去,不用再说。
陆堇觉着他这固执的性子,有时候真是太让人讨厌了:“你为什么告诉陆照啊?你告诉他还不如告诉我妈!”
陆照在圈内是出了名的严厉,虽说平时油嘴滑舌,对待女人和客户都是游刃有余,但唯独对待这弟弟从不会绕弯子,手段直接,又狠又严苛。陆堇家大业大,父母常年在外,自小便是这大哥一手带大的。亲厚是真,严厉也是真,怕也是真的。
岑今日禁不住笑:“他只是知道你回来,却没有回家,问问你的情况。至于你去拉斯维加斯豪赌的事,想来这会儿还不知道。但是如果你再罗嗦,我就不保证了。”
米亚色的针织线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下身是休闲的浅灰长裤,英俊又优雅。陆堇看着他一路走远,气得手直颤,却也只能捂着脸欲哭无泪。
岑今日从停车场走到大厅,掏出电话拨给陆照:“喝一杯,关于亚特兰大那边的医疗环境,我想了解一下。”
陆照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回道:“多余的事情做一两回就够了。”
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这老狐狸的本色表露无遗。陆堇有这样的哥,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他换个手托住电话,抬头看电子屏幕上的登机时间,这个时候亚特兰大已经是狂欢之夜。
他有些疲惫,声音也低下来:“最后一次。”
从他决心从战机下来,离开亚特兰大的那天开始,就已经决定,有些过去必须要放下了。
晴雅打电话来的时候,顾曾还在系衬衫纽扣。皱巴巴的领子露在阳光下,就像路边干瘪的枯草,而她的脸色一点也不比枯草差。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放下电话,总算系好了纽扣,临出门时却忘记换鞋,一路穿着拖鞋走到了公司。好不容易翻出了工作鞋,才发现口红涂了一半,她整张脸涨得通红。
艰难地挨到中午下班,她赶紧换上了同事,急匆匆往咖啡厅走去。长虹机场的内部员工餐厅只有一个咖啡厅,占地面积很大,环境也很好,侍应者响应长虹上层领导号召,质素也是一流,不管是颜值还是服务,都是国内各大机场中的翘楚。咖啡、糕点和西餐都很好吃,只是出于从小养成的习惯,她更偏爱中餐一些。还好餐厅的大厨同她关系不错,每次都会偷偷地留一客中餐给她,为此晴雅不知道眼红了多少次。
“哟,顾小姐昨夜睡得不错啊?你万年不变的僵尸脸上居然还会有红晕?”
顾曾心虚地低下头,苦笑:“我也不知道。”
“老实说,是不是做春梦了?”晴雅喝了一口咖啡,远远地朝吧台的侍应生挑了挑眉,送了个飞吻,又朝她笑了笑,“这个拉丝做得很漂亮。”
“所以你就用美色回应人家?”
“不,我是在赞美他的手艺。”
“扑哧……”顾曾忍不住笑,“你用漂亮的大眼睛对人家放电是赞美的手法?这小哥看上去是新来的,您就大发慈悲放过人家吧。”
“别转移话题啊……你到底是不是做春梦了?”
春梦?昨天下了一夜雨,她就想了一夜岑今日的声音算不算?早上起来的时候,耳边好像还是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像以前去寺院礼拜时清晨的钟声,一下又一下,穿透了数道深墙。她记得这声音,却从未见过他,最多也只有她想象出来的轮廓,弯弯的眉眼,温柔雅致。不……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赶紧拍拍脸:“你找我干吗?这么着急……”
“明天我和我家博士要去亚特兰大度假啦,想想真是太美好,会不会有海边浪漫求婚啊?或者一些我想不到的惊喜约会啊?”
素晴雅的男朋友,乡绅博士,既有古代乡绅阶级的土豪风范,也有如今海龟的博士雅号,总体来说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好。做学术研究的人总有一套自己的规矩,也许就是这么一套规矩,连放荡不羁的素晴雅都被他拿下了。
顾小白扒扒手指:“你们在一起,有一年半了吧?”
“嗯!所以我在想,他约我去度假,是不是想要跟我求婚。”
“幸福的小女人。”她无奈地摇摇头,从饭盒里挑出一块瘦肉放在她碗里,由衷地祝福,“如果许慎知道了,一定也会支持你的。等你蜜月回来,我和许慎请你和大博士一起吃饭。”
“什么蜜月!这就能算蜜月了吗?我能这么容易就嫁给他吗!”
“嘴硬。”喝了一大口热汤,她才慢吞吞地想起这时间的巧合。明天飞亚特兰大,岂不是岑今日的航班?
她赶紧吞了口水,掩饰道:“正好明天我当值,所以你放心,我一定认真又谨慎地把你送到亚特兰大去。”
“太好了,博士从中国香港直接飞,也许会比我早到。”
“哎,不对,我记得你明天不当值啊……”
“哦,那个,那个,阿苏跟我换班了,她,她明天有事,我就替她一天。”她埋着头使劲地扒饭。
其实阿苏今天回来了,还出于愧疚要求帮她代班,是她心有余焉想要值明天的班。
亚特兰大那个城市,浪漫得足以摧毁一个异乡人所有的理智。地勤部都在说,那个城市是他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他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人有时候想要自欺欺人,便会失了理智,荒唐又荒唐。
岑今日声音清雅醇厚,给了她一种毒药般温暖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多年前有个人也给过她,她吃中餐的习惯,包括对声音的执念,都来源于那个人。很多关于过去的习惯和记忆,都和那个人有关。他的名字,她已经不太容易去想起了,然而那些故事却在生命里每个点点滴滴中抽丝剥茧般地显露出来,难以遗忘。后来她就认命了,不想忘就不忘。
正如他曾告诉过她的,越是无法自拔,越是能清醒淡然。然后,她开始追逐那个人的信仰,也开始信这温暖。悲伤症好的时候,她已经足够清醒。所以,她也害怕这温暖。
顾曾调试了一下耳麦,又确定了声音,才安心地站起来。高高的落地窗前,可以看见整个长虹机场的壮观景象,不远处的飞机坪上,有一架510的航班,将在半个小时后起飞。如今那航班内的乘务人员和机长应该都已经上机,在做最后的检查。隔得很远,看不真切。
不是没有多想过,但是她一向都是这样清醒的,即便性子慢热了些,但并不妨碍她的思考能力。那个人永远也不会在她的身边了,这是事实。
“PEK控制塔,长虹航空510航班一切准备就绪,在做最后检查,预计十分钟后起飞。”低温的,有些金属质感的声音,是他。
顾曾清了清嗓子,赶紧调整了一下耳麦,极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缓一些:“长虹航空510航班,目前机场只有一架飞机将在半小时后起飞,所以十分钟后可以按时起飞,请用07左跑道。”
“OK。”没有一句多余的话,他和传言中的一样,工作起来认真严谨,迷死人。
第一次试航,有乘务长拍了他的视频传到公司内部,虽然只露了一张侧脸,却将“美人”之名坐实。有副机长在旁作证,扬言道:“长虹有此门面担当,还怕不闻名国际?”
他却只是低笑着,没有只字片语。
这个视频从那次深夜夜话后就被下载到手机上,只是她一直没有勇气点开来看。她想,或许应该有个更好的方式,让她见到真正的他。
510正式起飞直至正常运行,调拨到自行驾驶状态,岑今日才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微不可察地看了眼控制塔的方向。
“阿岑,休息得不好?”
他瞥着表盘上的数据,又调试了下风向,对准数据,好一会儿才接过乘务长送来的橙汁,浅浅啜了一口,笑道:“不是,可能回国不久,还不是很习惯。”
苏晋安忍不住打趣:“听起来亚特兰大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长虹内部的工作人员,几乎都知道坐在他身侧的这位年轻的机长,英名赫赫。虽然才只有三十岁,却在亚特兰大的空军部创造了多个奇迹,作为一名华人,他感到由衷地骄傲。
那个地方看起来给他留下了很多东西,所以才让他在回国之初,就改了值班表重新飞回那里,只是为了度假?很难不让人好奇的。
岑今日微微含笑,神情专注地看着三万英尺的高空。他眼前是一片澄澈的蓝天白云,给人的感觉一直都很宁静和安详。
过了很久,苏晋安以为机舱内的氛围就要这样冷下去,却突然听见身边温和的声音,平缓地叙述道:“亚特兰大有很多奇迹。”
百年奥运,她以雅典难以接受的方式争取了举办权,让捐赠者留名青砖,使得奥林匹克公园如期建成。她将可口可乐的生产线如同现实生活一般搬到了博物馆中,创造了美国历史的新高。她让罗西执教第400场悲情结束,降级也不能抹去这足球场上万人空巷抱头痛哭的感人场景。她有着全世界最鬼斧神工的植物,她的气息,让人迷醉……
很多很多,但最重要的是,那个地方曾经让他拿出了平生最大的温暖和信任,也给了他守候一个人十年之久的执念。记得临行前陆照同他说,所有正确的执念都能看到希望。可他的眼里又何曾看到过希望?他不自觉地就想起她,不是百花不是月,也不是凉风和雪,他在那样心死如灰的时刻回国,然后遇见她,是注定,也是岁月里必然会衍生出的一道痕迹。
苏晋安半是侧首,悄悄地打量着他。这个曾在战机部队创下无数奇迹的男人,是否会有某一些时刻,被无法扭转的现实打败?看他的神情,真的有,他被打败过。亚特兰大那个城市,当真是有太多的故事……
“呜……”警铃响了一下。
“阿岑,有气流。”苏晋安赶紧戴上耳麦,调整着方向盘,转头看向岑今日。后者已经在检查各项参数,眉宇间淡淡灼华,脸上看不出其他任何的表情。
他收敛得很快,让苏晋安有种强烈的错觉,刚刚那一刻,那一句有关亚特兰大的话语全是他想象出来的。身边这个人,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字。
“Shit!”苏晋安低吼了一声,被自己诡异的想法惊住了。
岑今日说:“只是普通的气流,通知乘务长,让乘客都系好安全带,不要害怕。”
苏晋安点点头,手动操控起方向。岑今日则打开地面控制塔的耳麦,做一般流程陈述:“PEK控制塔,这里是长虹航空510航班,目前高度39000英尺,遇气流,基本程序没有异常,只做一般气流处理。”
“雷达监测也是正常,一切由机长决定。”顾曾得了上面的指示,咬着唇停了停,又说,“国内的气流很正常,不会有大事的。”说完她又恨不得咬舌自尽,难道气流还分国内和国外的吗?人家可是战斗机出身的,小小的气流算什么?
“谢谢。”依稀又是很轻很缓的声音,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笑,但她却是低下头再也不敢出声了。
六点,510航班在亚特兰大安全降落。同事招呼顾曾下班,她磨蹭着拿了些东西,慢悠悠地拒绝了同事,她也不知道在等什么,总觉得他会找她。
六点十分,PEK塔台显示红灯亮。
“昨天夜里做了一个梦,很禁欲的那种。苍野莽莽,碧草丛生,晚风笼着霞光涉一条清丽水道而来,遍地芦苇生在沼泽中,有个人徐徐走来,黄衣红巾,独臂独腿。他一路由西经烟雨江南来到这河湾小畔,满面风尘,看起来漂泊了很久。
“晨初,有暖光拂上面庞,他睁开惺忪睡眼,望见漫漫青草间姑娘的眼,婉转流光,忽地惊禅一坐,惹笑了对岸的姑娘。他在这短暂的生命里,因为独臂已经闹够了笑话。
“对岸的姑娘却笑得眉眼生华,她提着襦裙从泥泞中缓步而来,有芦苇挠得她小腿生痒,她一手撩着裙摆,一手拔起芦苇含在嘴中,性情使然,直率天真。
“他转身想跑,可太过狼狈再次摔倒,拐杖被丢远了,他或许只有爬过去才能捡起来这唯一的支撑或者尊严。
“姑娘赤脚走上岸,盯着他的身体从头到脚看了眼,忽然明白什么,笑着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他愣住了,姑娘拎起拐杖去搀他,低声笑:‘我喜欢有残缺的人,这样的人灵魂都很饱满和坚强。’”刚刚结束飞行的人,声音饱含疲惫,却在和她说着令人惊颤的禁忌故事,然后低低地问:“你猜那结局是什么?”
顾曾屏着呼吸红透了脸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她还是觉得故事里的姑娘太直率,看着那个男人时目光赤条条的,从里到外毫无保留地看透了。
什么都没发生,可真的是禁欲的故事。
她真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在听着他心知肚明的笑声后,更加囧了。
“结局,等我回来告诉你。”岑今日放下记录本,尾页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刚刚在等待乘客下机的过程中随意勾勒的。他见过三年前她闭着眼睛治疗的样子,却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和过去一样。应该还是一样白,或者,更白。长得应该……更漂亮了吧。
他笑:“我下机了,顾曾,goodnigh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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