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到了乔叔的问话内容。
在夏璃的帮助下,我也看到了造谣黎苏的那两张照片。
其中,黎苏与模糊男子在车里一闪即逝的照片,并没有出奇的地方。
但那张黎苏与男子拥抱的照片,却出奇地奇怪,因为照片十分清晰,却刚好遮掩住了那男子的模样。
他的背影毫无任何特征,根本无法辨认是谁。
可为什么?
我没想通。
于是我暂时放下,大概汇总了一些线索,梳理了下案情:
“黎苏,十七岁,本市重点高中十七班学生,容貌昳丽,性格纯真聪慧。喜欢绘画与音乐,各方面的才能都十分出众,父母年纪偏大,应该是老来得女。”
入秋前兴起黎苏援交的流言,具体是谁传出,我无从得知,因为时间过去许久,调查也变得很困难。
但她的人际关系却比想象中简单和复杂,除却顾泊川和宁湫,已经找不出与黎苏交好的人,人们嫌弃她,稍许还有理智的避开她。
我看到人们贪婪的想从她身上的得到满足,我也看到这被裹挟向前的洪流里,几乎每一朵浪花都是致命的。
我写下黎苏消失的时间。
那是昨夜晚自习第一节课下,大概八点时,我答应黎苏放弃调查,然后她就一直没有回来。
“是什么将你吸引了过去?”
这是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的事情。
我看着笔记本上何今媚的名字,第一次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关于这个女孩,我无法用语言形容她。
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商人家庭,父母是本市的极有名的慈善家,但前段时间她父亲却自杀身亡。
据乔叔所说,刹车被动过手脚,所以并不能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他也一直在忙着调查这个案件,而且案件还深深涉及黎苏。
在何今媚父亲死前,同学之间何今媚不论家境身份都能相处,有热闹她就凑,有麻烦她也敢捅,是班级里难以管理刺头的那种学生,但她却学习认真成绩十分出色。
她是我行我素以自我为中心那种人,却也没听过有仗势欺人的事情。
偶然与人闹得不开心给人造成了损失,也会诚恳道歉用钱解决。
按理说,这样的女孩与黎苏,无论如何也不会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
但事实却是,自何今媚父亲死后,何今媚便驱使着秋小蕾,不断磨灭黎苏的人生。
我在笔记本上继续写道:
“昨夜晚自习第二节课下,何今媚大约九点时和同桌宁湫离开教室,临近晚自习结束回来。在乔叔的询问中,何今媚坦言自己与宁湫去了校外幽会。而秋小蕾则只在期间去了洗手间。”
“宁湫。”
我在他名字上画下圈。
这个男生高大帅气,看着就很阳光的那种人,在女生中很能吃得开。
他是体育课代表,运动神经发达,常与好友顾泊川一起打篮球。
他也是少数几个曾维护过黎苏的男生之一。
思绪继续往下,我思索起顾泊川。
他是黎苏曾经的男友,他也是黎苏谣言里的受害者。
他被冠以草原的颜色,被周瑾年戏称穿破鞋的。
甚至在这谣言兴起之前,我便听说有人想谋害他,先是从天而降的盆栽,后是突然着火的背包,被折磨死去的老鼠,报纸上剪裁下来的恐吓信,这一切都使得顾泊川备受煎熬。
于是,这次再也承受不住流言蜚语的顾泊川,公开讲与黎苏已经分了手。
我继续写下:
“昨夜八点半时,顾泊川离开教室,接近九点半回的教室。”
我停顿许久,继续写下姜虞的名字。
她昨夜从八点之后,就只出现过班级一次,然后便急匆匆慌忙离去。
这个女孩,同学排挤她冷暴力她,老师也并不喜欢这个阴沉的家伙。
她与顾泊川一样,是住校生,但与顾泊川不一样,她一直形单影只。
我不知道姜虞她的家庭背景,乔叔也没有问出来,但她有着难以触及的空洞和抑郁。
她的身上总是遮掩着已经老去的伤疤。
我曾经希望帮助她,可剩下的也只有一个冰冷的疏远眼神。
在乔叔向姜虞问话的那刻,她平静冷漠地向乔叔追问黎苏死去的原因和线索。
“为什么她会遇见这种事?”
“她是被杀害的吗?”
然后姜虞她停顿了,没有继续往下,只是低头喃喃自语。
乔叔没听清,也没去细听。
在结束问话后,乔叔告诉我。
眼神交会的一刹那,他就明白这是一个完全封闭内心的人。
至于周瑾年,他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家庭,父母外地务工,只有一个腿脚不便的爷爷,根本管不到他。
能进入这所市重点高中重点班,他的成绩从来不差,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初心,被随处可见的诱惑迷了双眼。
染发,抽烟,旷课迟到,他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便被老师叫来家长,被逼剃了平头,周瑾年仍旧大步迈向错误的方向。
我无法想象,在一切的开始,他如何能说出让黎苏陪他睡觉的话。
而昨夜他依旧没来晚自习,今日也不在。
... ...
我从班主任那儿要来了周瑾年的住址,并决定从周瑾年昨晚的行迹调查起。
这并不复杂。
我闯过校门口堆叠的人群,别开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凑到跟前的问话闭口不言。
我找到校外周瑾年常去的网吧,继续以乔叔的名头得知了周瑾年的信息。
毕竟老板也不想因为一个未成年人上网事件,沾染麻烦。
但实际上,他和耿真李平遥三人已经数天不曾来。
我又试着跑了周围的店铺,多数是没见过三人的,偶尔几个店家还有印象,周瑾年他们也很久不曾去。
但我需要找到周瑾年,我认为他可能知晓某些答案!
于是我来到了周瑾年家。
在经过一片失火的老房子废墟地带,在曲折深入的小巷子另外一头。
我见到了他的爷爷。
那是一个黝黑消瘦头发花白的老人,住在城中村中心老旧的砖瓦房子里。
也许困苦孤独的生活已经磨损了他的思维,在我询问的过程中,老人十分木讷。
他的眼睛很浑浊,却露出不知所措的笑容,对自己孙儿的朋友来看望自己,显然是非常高兴的。
但我不是周瑾年的朋友,甚至并不喜欢这个人。
我说谎了。
这使得我很羞愧。
老人告诉我,周瑾年其实很懂事,这些天他都是半夜学习回来,大清早人就去上学了。
老人也告诉我,自己腿脚不便,没法好好招待客人,等哪天周瑾年父亲回来,一定要请我吃饭。
我不知道如何回应老人,只得转移话题去看看周瑾年的房间。
我们走进屋里,老人指着眼前狭小的空间和我说,以前这儿是杂物间,现在周瑾年就睡在这里。
低矮小床,老旧书桌,凌乱的被子衣服,整洁堆起的书本,这小小的地儿,已经容不下多余的人和多余的事。
我趁着老人不注意打开了书桌的抽屉,在一堆手叠千纸鹤之中,看见了许多张黎苏平时的生活照。
但其中一张被撕开一角的老照片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是一张老旧的全家福。
父亲,母亲,男孩,女孩。
只是父亲的脑袋已经被撕去。
我拍下照片,然后合上抽屉。
我等待着周瑾年。
他却没有回来,而我带着更多的不解只得离去。
我返回了教学楼。
掏出手机,我看着时间。
现在还是下午的课中。
我走到高三4班和13班门口,分别叫出耿真与李平遥,他们与周瑾年是同一所公立中学升上高中的同学,也是一起学坏的相互推手。
也许最开始只是男孩们不服输的尊严,但从开始踏入歧路开始,一切都不由他们控制。
我询问着他们周瑾年去了哪儿。
两人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疑惑而后惊惧。
但他们却强作镇定,同样的闭口不言。
这让我确定昨夜他们一定做了什么,或者知道什么。
我以乔叔的名义向耿真李平遥施压,希望能套取些信息。
可他们只是沉默。
甚至李平遥用力推开我后,以恶狠狠的眼神死死盯着我。
我凝视他们紧缩的瞳孔。
我看着他们慌乱不安的表情。
他们为何会疑惑?
他们为何会惊惧?
我知道我找对了方向。
他们藏着秘密。
为了改变现状,不让之前沉默的状况再演,我以极为强硬暴躁的姿态,狠狠摁住他们脑袋。
我贴近他们耳边,冷冷地进行恐吓。
诸如。
你是杀人凶手!
警方已经将你列入嫌疑人名单!
耿真/李平遥说都是你的错!
现在只有我能救你!
否则我就让乔叔抓你进监狱!
在他们心神不稳的那个瞬间,施以心理与精神方面的压迫。
于是在这刑讯逼供的肮脏手段后。
我攻破了他们心理防线。
我轻而易举拿下了两人。
他们惊慌失措,然后告知了我一切。
却也给我带来更多的疑惑。
我对比耿真李平遥两人的供词,确认了不存在串供的可能。
同时,有同桌与相熟的同学为他们做证,耿真李平遥有了不在场证明。
我在笔记本上写下已经知晓的信息。
耿真李平遥两人说:
昨日傍晚的时候,周瑾年拒绝了他们一同去打游戏的邀请。
周瑾年说,他已经找到了黎苏的弱点,知道了黎苏的不堪过去。
他还说,今夜一定要与黎苏颠鸾倒凤!让她怯怯哀求!
他还要录下视频散布出来,让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女人就是个不要脸的臭婊子!
他要毁了她!
手中的笔划破笔记本。
我的脸色铁青。
那个男孩是不折不扣的恶魔!
我立即通知了乔叔,告诉他周瑾年也许就是杀死黎苏的凶手。
于是,警察迅速开始搜寻犯罪嫌疑人。
... ...
但就在这夜,在警察之前。
我先一步找到了周瑾年。
他死了。